不过,瓦舍里并不是只有勾栏,它是一个大型的娱乐中心,好比展豁然做东,请他们入的就是一个瓦舍的内部酒楼,在酒楼的二楼和三楼,可以遥遥的俯视到对面几个比较大型的勾栏,在酒楼上阁消费的客人,都可以免费观看勾栏里的综合表演。
大启的酒楼仕庶都可以进,但一楼散座一般才是普通人会待的地方,因为上楼入阁是要收费的,很昂贵。
围着天井的南北两廊,就是各个小室,名字叫酒阁子,也就是包厢。
南边对着的勾栏,今日演的是杂耍,北边对着的勾栏,正在说诨经。因着谢介会来,展豁特意选择了热热闹闹的杂耍,说诨经的意思是讲佛家的禅语小故事,很显然谢介不会喜欢。
大概隔壁的人也是这么想的,他们也选择了舍诨经而就杂耍。毕竟酒阁子的隔音效果不好,杂耍这边热闹,各个房间怎么吵闹都不会打扰到别人的雅兴。天井那头的北边就相对要安静很多了,不知道的还以为那边没有客人。
吵闹是相对的,房朝辞他们这边喊着直学士的声音传了过去,那边的不屑自然也就传了回来。
这声音很熟悉,张独。
又是他!
谢介都快要忍不住问房朝辞,这张独到底是讨厌你,还是喜欢你?怎么跟个跟踪狂似的,你走到哪儿,他就能出现在哪儿?
房朝辞把谢介推入了酒阁子,并不准备让他继续找张独的茬。
神宗就要回来了,而谢介之前也确实干出了自己上折自己批的事情,狠狠的收拾了张独一顿,未免张独那边在神宗回来之后找御史参谢介一本,此时此刻并不宜继续发生矛盾。
等谢介进去没一会,杂耍就结束了,换上来一个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虽然明明没有做什么不正经的动作,却总让你忍不住从她身上看出一股子风尘味。这位年轻的时候也确实从事过一些服务行业,人到中年后才转了行当,用一张巧嘴说起了小说。
小说一词最早出现在《庄子》里,当时的意思还是琐碎的言论,到了大启已经变成指代一种故事的表演形式,分为白话文和文言文两种,由专业的说书艺人进行表演。
说的可以是世面上最新的话本子,也可以是说书人自己道听途说或者是真正经历过的故事。
这个名字叫恰恰的说书人,说的正是她当女伎的那些年。有点类似于荤笑话了,男人嘛,几杯马尿下肚,就喜欢听这些不着四六的,也不管这人白天穿上官服到底是个什么狗模样,晚上都是一样的。恰恰的表演可以说是这边的热门项目了。
房朝辞的脸却一下子拉了下来。
展豁然第一时间表示了自己的无辜,他是真不知道杂耍之后是这个的!要是知道他绝壁会选听诨经了。他明明记得告示上不是这个项目。
那边群众的呼声已经一浪高过一浪。
“今天呀,咱们不说别的,就说一说奴家经历过的最大的才子吧。”恰恰低头娇羞了一下,才子佳人,一下子就吸引住了众人的目光。
“别看奴家如今人老珠黄,奴家年轻的时候也是独占鳌头呢。红袖楼头,银鞍白马,多少心醉往事。
“这位才子呢,到底是谁,奴家不便透露,毕竟那位神仙一样的郎君已然仙逝,每每提起,奴家回去都是要哭上一场的,你说他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能逢此大难呢?一日夫妻百日恩,奴家真是舍不得他啊。但奴家可以稍微说一下,这位才子也是咱们江左人,当年庙堂得意,还娶了一位地位很好、如今也很有名的小娘子……”
谢介的心顿时咯噔了一声,不怪他敏感,而是几乎所有人都在这个开场白里,明白了恰恰这次要说的主人公是谁。
江左第一才子谢鹤。
谢介脑袋一下子就炸了,当下就要叫人冲下去砸场子。
“你理智一点。”房朝辞拉住了谢介,对面毕竟没有说名字,谢介如今下去,那就是对号入座,不打自招。
“我怎么理智?我爹才不是那样!”谢介朝着房朝辞怒吼,咆哮。
“我知道!”
不等谢介和房朝辞纠结完,打北边已经浩浩荡荡来了一群人,直接踢栏而入,为首的是个一身银甲戎装的女人,身后是一群女将,再后面是一个比一个剽悍的士兵,看眼神就知道是真的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见过血的狠角色,人人腰间都佩刀。
恰恰被吓的当即差点从台子上滚下来。
“说嘛,你害怕什么啊,”这声音、这语气、这态度,只可能属于一个人,镇国大长公主闻天,“本帝姬今天请将士们来玩乐,就想听点不一样的。说啊,我让你!说!”
最后一声在厉声斥出时,哪怕是远在这边的酒阁子上的一群年轻人都跟着抖了抖,心尖直颤的那种。
作者有话要说: *龙图阁:这个名字大家应该有点印象吧?就是包拯大大的加官,他的工作是当开封府尹,加官是龙图阁直学士。PS:历史上美食家苏大大和砸缸神童司马光,也都加官过龙图阁直学士。这个加官没有品级规定,上至三品,下至八、九品,只要皇帝看你顺眼,就可以加。不过一般还是会给三品官加啦,但也有其他例子。文中房朝辞就属于后者。
*南桑瓦舍:这个其实是北宋最大的瓦舍名,蠢作者起名废QAQ就拿来用在了江左,望见谅。
*映光鱼隐见,转影骑纵横:范成大的诗。
*琉璃炮灯:宋朝灯会的特色灯之一。
第52章 第五十二份产业:
镇国大长公主的威势,是经过几百场坐镇杀敌,几十年位高权重,以及几代皇帝用自己的面子做嫁衣,小心翼翼的给捧出来的。
都说居移气,养移体,这么真金白银的砸下去,当闻天锋芒毕露进行威慑时,其威视可想而知。还真没有多少人能保证自己可以招架的住。哪怕是宦海沉浮多年的朝臣都不敢把话说满,就更不用说某些常年欢唱卖笑、早已经习惯了伏低做小的人。
“奴、奴家……”恰恰能在这种时候还说的出一两个字,已经算是胆识过人了。
以恰恰的身份自然是没有见过大长公主的,可是个人在这种情况下都能猜到对面大马金刀坐下的女子是谁。
岁月格外的偏爱,让闻天不显多少老态,却留下了沉淀多年的气质,可以让她美的张扬,美的肆意,美的让人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闻天就像是一个天生的闪耀集合体,不管做什么,又或者穿什么,都是那么游刃有余的光芒四射着。
足可见大长公主年轻时的风姿,定也是红袍猎猎,犹带梅香。
而哪怕是面对这样的大长公主,当年的谢鹤都能坐怀不乱;被榜下捉婿时,也有勇气对太宗说,我已有了约定要娶的女子,恐不能接受官家的美意;在大长公主门下的不服将士威胁上门时,更能对着架在脖子上的刀剑谈笑风生。
真正做到了孟子所言的大丈夫,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天下人都知道谢鹤对与他有过约定的女子情深义重,不管是公主的美貌、权势以及武力都不能使他点头。
敢问,这样一心只有一个人的谢鹤,又怎么会在多年前和一个伎子传出风流韵事?!
至于谢鹤为什么最后还是娶了闻天?当然是因为闻天就是他幼年时与他有过约定的女子啊。其实那都不能算是一个两人都同意了的约定,而是谢鹤单方面的立誓。
前面说过,谢鹤住在寻山南,闻天家在寻山北,共饮一溪水。
但外人不知道的是,闻天的二弟闻地,也就是仁宗,闻二郎小时候上学的地方,其实就是谢家在寻山南办的学堂。那学堂里大半都是谢家的子弟,算是半个族学,不过也接收附近方圆十里的孩子来启蒙,只要交够给先生的束脩即可。
谢鹤自然也在这个学堂里读书,比……闻二郎还小。
不知道为什么,闻天从小就有一种“很招比她岁数小的小狼狗喜欢”的人设。大概是从小气场就足,比她大的男人总是怕控制不了她吧。当然,她也不是很想被人控制。
那个时候的闻天还没有上战场,但祖父与父亲已经离家多年,甚至传出了他们都客死异乡的传闻。一家几口过着捉襟见肘的拮据生活,但闻天却还是咬牙坚持供了弟弟去读书。这么做的原因倒也没什么男孩子就该读书、姐姐就该为弟弟奉献的意思,只是闻二郎脑子好,真的很会读书。而闻天和还在襁褓里的闻盆子同学……都不是那块料,看见字就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