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乐山说:“爷爷,他们是我朋友,不是我的同事。”
“不是吗?”郝纳明很温和地笑笑:“我以为是呢。”
柳江元跟蒋森又对视了一眼, 后者想了想说:“办公室里还有活儿没干完,实在是没有时间,下次再来叨扰吧。”
郝纳明这次倒没再说什么:“那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一行人从银湖天城出来,柳江元还有种汗毛倒竖的感觉,一边开车,一边跟蒋森说:“这个乐山的爷爷怎么……”他说了一半没说下去。
蒋森接着他的话说下去:“看着怪怪的。”
“不止是外貌,总有种在被他窥伺的感觉。”柳江元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心有余悸道:“而且你注意到当时乐山对我称谓的变化了吗?”
蒋森点点头,想了想说:“我现在有点相信胖子说的‘苦衷’了,就是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可是联想最近办公室里发生的事……”
柳江元回头看了他一眼,说:“如果真的是郝家做的,他们图什么?一个传承了几百年的修仙世家,掳掠亡灵用来做什么?”
蒋森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啊……”他又问龙二:“你刚刚发现郝乐山的爷爷有什么异常吗?”
龙二一脸茫然:“什么异常?”
蒋森无奈笑笑,顺手捏了捏他的脸,没再问他。
柳江元把蒋森他们放到六儿胡同口下车,他们回办公室去开小电驴。蒋森开车的时候忽然想到当初郝乐山说他小电驴像奔驰的场景,不禁有些唏嘘,如果将来有一天,郝乐山与他们的立场不同,到时候又是什么样儿?
冉冬冬今天晚上值班,听见院子里的声音,从办公室里出来,看见他俩,问:“你们刚刚去三胖家了吗?他怎么样?”她嘴上说着不在意,其实大家一起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感情还是很深的。
“他人倒是没事儿,就是……家里的气氛有点儿怪。”
“气氛怪?你们就去了一趟,就把人家里的情况都摸清了?”
“摸清倒不至于。”蒋森啧了啧嘴,想了想,有点为难地说:“胖子说他特别想回办公室,但他有苦衷不能来,我看他说话的架势也不像是客气,但是主任逼问他好长时间都没问出来。我们也没办法,最后要走的时候碰上了郝乐山的爷爷,六七十岁的人了,样貌年轻得看着跟他爸一样,整个人说不清哪儿没对,反正很奇怪。”
“修仙世家,长得年轻点儿也正常吧?”
“确实也正常,但是乐山好像特别不愿意让他爷爷知道我们的身份,介绍的时候非说不是同事是朋友,对柳主任也不叫主任了,叫柳哥。”蒋森说:“总之一切都透露出诡异,胖子还说,他不来办公室对我们是件好事。”
冉冬冬也想不通,过了一会儿说:“你说,这么长时间,三条魂魄,会是郝乐山他们家干的吗?”
“不知道。”蒋森说:“而且……算了,咱们别乱猜了。”
“也可能胖子是身不由己呢,或者是他的长辈瞒着他……”冉冬冬没再说下去。
蒋森晚上没活儿,开着小电驴带龙二回家了。
他脑袋里还想着刚刚在郝乐山家的事,开到楼下才想起来,问旁边的龙二:“饿不饿?想吃什么?”
“吃拉面吧?”龙二没下车,看着他:“换我来开吧,你刚刚好几次差点开到柱子上。”
“是吗?”蒋森笑笑:“那你怎么不提醒我?”
“我看你想事情的样子挺好看,就没说。”
蒋森看着他花言巧语的样子有点可爱,捏了捏他的脸,一边下车一边说:“你不提醒我,万一我撞上人怎么办?”
“我都使法术化解了。”龙二绕过车身坐上驾驶座,说:“你别想了。”
“好,我不想了,我一会儿专心跟你吃饭。”
龙二听他这样说,嘿嘿笑了两声,又说:“我从郝乐山家里出来以后就一直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为什么经过神兽点拨的凡人比神兽本人过得还好呢?”龙二的脸上浮现出认真的疑惑:“我大哥囚牛到现在还跟他|妈住在一起,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啃老族’。”
“……”蒋森没忍住,发出一串哈哈哈的大笑:“你怎么那么可爱啊?”
“真的吗?”龙二对自己不小心可爱了这件事非常开心。“我可爱吗?”
“可爱死了。”蒋森轻轻捏了捏他的耳朵。
龙二的脸有点红了,他忽然把车停到路边,抱住蒋森说:“绣球……”
“嗯?”蒋森又听到这个称呼,却没有再纠正他,怕惊扰了现在美好的气氛。
“唉……我都爱你爱到不知道该怎么爱你了……”龙二红着脸抱住蒋森。
蒋森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说:“我也爱你。”
两人在马路旁互相诉了一会儿衷肠,才到拉面馆去。
龙二坐到饭桌旁,说:“其实我觉得,你们完全可以不再插手那件事。”
“哪件事?”蒋森问。
“丢失的魂魄那件事。”龙二说:“反正地府已经有自己的主张了,他们会看着办的。”
“可是如果这件事真的与大魔头‘妄’无关,我们也不能袖手旁观啊。”蒋森对他笑笑:“老柳大概也有点怀疑了,如果真的只是一个小小的郝家作怪,再不管就说不过去了。远渡重洋的大魔头我们干不过,一个小地头蛇我们还能怕吗?”
“可是郝家一点儿也不小,他们家快比龙宫都大了。”
蒋森听着他的话笑了笑。
拉面上来,他拿了一双消毒筷子递给龙二,说:“安心吃你的面吧,我也希望能一直平平稳稳的生活,不会抽风去英勇就义的。”
龙二搅了搅碗里的面,没有再说话。
没想到第二天郝乐山又回来了,旁边还跟着他爷爷。
“昨天晚上我才知道这混账东西自己辞职了。”郝纳明说:“柳主任,他不懂事,你别往心里去。”
“没有没有。”柳江元摆摆手,看到郝乐山的眼色,似乎是皱着眉轻轻做了个摇头的动作,到嘴边的话就换了个口风,说:“不过……乐山的辞呈我已经递交上去了,所以现在这事儿也不是我能做得了主的了。”
“这个没关系,我叫人去地府说。”郝纳明推推郝乐山的背,叫他站到前面去,说:“你天天在家里歇着还像个人?”
郝乐山不说话,他爷爷继续说:“不管怎么样,每天给我继续来上班,溜一天号,我就把你的腿打折。”然后又冲周围的人赔了不是,最后自顾自留下郝乐山,转身走了。
办公室众人看着郝纳明的背影,待人走远,柳江元才说:“乐山,这是怎么回事?”
郝乐山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长叹了一口气,说:“我去宾馆待两天,主任,您别管我了。”
柳江元从来都是曲折迂回的性子,今天却直截了当地说:“办公室丢魂的事是不是跟你家里有关?”
郝乐山僵住,半天没说出话。
“是不是?”柳江元又问了一遍:“你不否认,我就当你默认了。”
“主任,您既然猜到了,就让我走吧,我人在办公室里,要是不说,是背叛你们,要是说了,是背叛家族。我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他懊恼道。
冉冬冬听着他这比喻笑:“你对自己认知还挺精准。”
“姑奶奶,都这会儿了,你就别开我玩笑了行吗?”
冉冬冬丝毫不收敛,只道:“你就跟我说,当初那三条魂魄,是不是你干的?”
“我对天发誓不是我|干的。”郝乐山竖起三根指头指向天空,可他又接着说:“不过我得承认这是我的锅。”
柳江元道:“怎么说?”
“我当时也不清楚家里这些烂事儿,我爷爷问我接下来有什么活儿,跟平常聊天儿一样,我没防备就说了,所以这事儿虽然不是我|干的,也算我的锅。不过我是事后才知道的,所以……”他耸耸肩膀,说:“你们说我怎么办?我爷爷一把岁数了,我能把他抓起来立功吗?”
“他要是做了错事,就得抓。”冉冬冬说。
“……”郝乐山说:“冬冬,我理解你的立场,但是你能别把话说得这么轻巧吗?那是我爷爷不是你|爷爷,你当然说抓就抓了。反正我现在辞职了……”他往自己原来的办公桌上一坐,耷|拉着脑袋说:“多的我不会说,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