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窗户,一个人看着窗外,沉着脸,看样子在想事情。
站着无聊,李孤只身下楼喝酒。
他刚一走杨正便问道:“刚才那位公子好生面熟,他是皇上的卫官?”
萧琮邑道:“对啊,他在我身边多年。”
听他这样说杨正还是没打消疑虑,“不瞒公子说,我一直神往皇上做事,我们杨家也不是什么大户,并不是云州人。因心有抱负想报效朝廷,无门路又无关系,只能买通小厮小吏给七王爷齐将军还有柔仪长公主都写过书信,里面详谈过近日时局看法,却没想皇上亲自参访,草民感激不尽。”
萧琮邑道:“本朝官吏都是亲信望族把控,推荐乡绅也是关系和门路,你见不了我很正常,不过今之后,你随我到京城,到时候会吩咐你办几件事看看,如若真有真才实学,必将重用。”
杨正觉得仿佛天降神光,整个人飘飘然,颇为激动的说:“自从先世祖做过官职,我们杨家已经快四代未曾得到一官半职,皇上垂爱定当感激不尽,鞠躬尽瘁。”
萧琮邑笑了笑,又与他谈论今日官职变化,颇得感触。
杨正突然拍了下脑袋:“我记起来了,刚才那位公子可是栖霞处李孤?”
萧琮邑心一跳:“你认识他?”
杨正有点激动的说:“我怎会不认识?整个云州和北朝幽云处谁人不知。”
这么多天,萧琮邑不是查不到他的背景,这样的人轻而易举就可以被人调查清楚。
萧琮邑没继续往下问,就证明并不想听,杨正没一点脸色继续往下说:“十多年前他与曹家在云州决战,几乎把曹家屠杀殆尽,云州人都说当天血洗曹府后满天红光,随后下了暴雨冲刷血迹干干净净!当年闹的满城风雨,惊得京中官员过来调查询问,可他们并非梁朝人士私人恩怨没有办法。才是十四五岁少年杀人不眨眼。”
萧琮邑问:“你亲眼所见?”
“那倒没有,当年我还在外地,我祖父在场,说一个少年手起刀落,从曹府门口杀到内间,二十多个曹家壮汉对付不了一个少年,血流成河,大概杀红了眼没有注意,听闻留下几个活口,曹太爷还有一房妾侍不在云州在北朝,之后变故一直放话寻仇报复,不过十多年没听闻此事大概冰释前嫌了吧。唉~”
他叹气大概觉得此人有勇有谋性情暴虐杀人,有点可惜。
可是这种事情谁又会冰释前嫌?
萧琮邑为他开脱:“其中肯定有其他缘由。”
杨正道:“我听闻李曹两家是世仇几十年近百年,曹家曾经也屠过李家满门,依次循环,冤冤相报何时了啊,算来那也是北朝的前朝往事,今日怎么在皇上身边?”
萧琮邑依然坚持说:“十多年时间人相貌变了很多,杨先生既没有见过他,肯定是认错人了,那人与我从小一起长大很少出京。”
杨正不想过多说这个话题,当年他的肖像贴满大街,谁人不晓得?今日冒然猜想,皇帝并不开心,既然坚持这么说可能真的误会。
他走后,李孤过一会儿才进来。
萧琮邑很直接的说:“他好像认识你。”
李孤完全没有意外:“我知道。”
十多年时光长相再变化,可神情模样骨像还是可以一眼认出。
萧琮邑现在心里五味杂陈,倒不是因为刚才说的他杀多少人,认识的时候就知道他是这样的身份,杀手杀人很正常。只不过当时为了留他用那样的方式,而他又肯冒着云州城认出的危险心甘情愿陪着过来,很是感动。
李孤见他沉默在想事情,很自然的说:“你想知道,我都可以告诉你。”
萧琮邑摇摇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我并不想知道。”
李孤盯着他收回眼光不再开口。
他们一起回长泰寺时候也不过余下七八天拜佛法时间,二十多天时间真折腾不少事。
寺院正门重兵把守,为了不引人注意他们从后院进寺。
天色大晚,月亮格外圆,也很明亮,照着人前行。
萧琮邑看出来他有事,会走,会离开,可不知此次离别何时再能相见。
即便一路上心里有很多困惑和动摇,依然非常不舍,有点难过。
后院上山的阶梯很长,长到好像走不到尽头。
萧琮邑独自登上去走了两步回头又下来,俯视他询问:“你准备什么时候再来找我。”
李孤沉声道:“我不知道……应该很快。”
萧琮邑点点头,“那我等着你过来,这一路上幸而有你。”
这句话好像触动很大,映着背后月光下,还可以看到露出一点微笑。
萧琮邑抬头看了下圆月:“我知道你心中繁事很多,我不会强求你留下。”
李孤上前登上台阶与同对面,“我先同你一起上去吧。”
他们走的很慢很轻,彼此一言不发。
清风袭来,摆着衣袖,吹着头发,有一种别样的情愫在心头。
他们回来的时候云峰简直要叫祖宗了,连忙上前迎过去,“公子总算回来了,今天长孙先生过来请安,我实在没拦住,他进屋没瞧见人,吹胡子瞪眼,恨不得写折子烧在先皇陵墓前告发你。”
萧琮邑脱掉外衣,洗了下手,冷冷的说:“随他去吧,能奈我何。”
云峰看样子两人又要说悄悄话的样子,很识相的关上了门在外头站着。
李孤有些劝解说道:“你勿要一定和人作对,他们以后恼怒起来对你不利。”
别人说话他不听,这位这么劝他还是听下去的。
萧琮邑:“我知道,打明天开始我便同你一样,忍辱负重凡事埋在心里。”
李孤大约能感受到杨正和他说过什么,微微的说:“你不是我,你无需忍辱更不需要负重。”
萧琮邑从床底拿出一坛好酒,这酒是宫中偷偷带来备下的,萧琮邑承认确实很好奇:“我知道你最聪明会洞察人,我不管什么事你都能一眼看穿。杨先生说你十多年前血洗云州曹府,可是真的?”
李孤手滞在空中片刻随即说:“我不会洞察人,只会看你,你想知道我全部告诉你。”
“不方便就不必……”
李孤饮了一口酒,轻轻的说道:“没什么不方便的。”
萧琮邑手抚在他的手腕上,颇为猎奇的口吻说道:“你真的十四岁杀了几十口人吗?”
旁人都津津乐道一个少年可以独自挑整个家族,刚开始传恶魔,慢慢会传成英勇少年,人大约都是慕强心理,似乎从前见过他大战名门云州曹府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可以编造然后成为茶饭后的谈资。
连皇帝依然这种语气询问。
李孤淡淡的说:“? 也恢溃Ω糜邪伞!?br /> 萧琮邑捋起他的袖子,想看下他是否有伤。按道理何人厮杀一般都会受伤两败俱伤,除非十多岁天降紫薇少年。
作者有话要说:
凌晨修文~~~明天晚上或者凌晨更新
第29章 潜移
李孤握住他拉衣袖的手轻放在桌子上,很无谓的说:“都已过了十多年,没什么大碍。”
无论这些话要不要说,萧琮邑还是想开口,解释一路上他可能产生的疑问:“我不想问也不会去调查你,因为我从来不在意你之前如何,只关乎今后你对我怎样。”
不知为何,这话像有魔力一般,一直凡事胸有成竹十分把握的人,任何事情好像尽在心中的那个人,眼皮跳动,为掩饰这种神情,起身走到窗边,好似平复心情。
从年少孤身一人,从来没幻想过有人会交心对待,这么些天的朝夕相处,相识,慢慢爬在身上的情感让人无法自拔。
忽然李孤从窗户边走来坐下,执着他的手轻吻一下,好像触电一般立刻松开,哑声说道:“我不会走太久。”
他的身世这两日萧琮邑了解了些许,知道身上背负很多东西,不再强求。
送他离开极为恋恋不舍。
他们各自有着自己的心事,一个背负世仇恩怨,多年未能疏导心结。一个在意的是天下权力,你死我活。唯一能维系的那点情感就是彼此还剩下的信任。
对于他们这种身份,信任是一件最奢望的东西。
离别之际,不知拥抱了多久,松开后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