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思完本[古耽]—— by:白刃里

作者:白刃里  录入:01-26

一声婉转莺啼,期思抬头,看见元酀在斜对上方的廊檐上单膝半蹲着,身材在夜行衣的映衬下修长健美,一双腿有力而笔直,期思几乎能想象到他此时眼里带着的笑意。
期思下意识地瞧了瞧周围,知道元酀必然是有自信不会被发现才这样大胆出现,却也难免心里一紧。
元酀对他做了个手势,示意期思跟随他的方向,随后转身轻跃,一丝一毫动静也未发出,只有不时发出的暗号指引期思。
期思不动声色微微加快步伐,府里忙碌一天,下人们此时大多都回去歇下了,又有元酀刻意指引,期思一路没有遇到任何人。
到了后园一处,期思听见隐约人声,立即运气屏息,脚步完全收声,安静地靠近声源处,他武功这两年提升不少,又一向走得是轻灵路子,要不被裴家的人发现,完全难不倒他。
隔着院子里一堵粉墙镂窗,期思渐渐听清了那谈话声,正是裴信、裴勋和裴南贤。
裴南贤身有事务,算算时间,大概是才回府便来见裴勋,便在此处谈起来。
“那孩子未必就那么单纯,凡事还是多观望的好。”裴南贤说道,他声音便如他人一般,说起话来有股冷意,令人生畏。
裴信轻轻叹了口气:“放在从前,我或许也会这么想,但如今想来,他到底留着一半裴家的血,上一辈的事,既然他不知,便顺其自然罢。”
裴勋脾气圆滑些,中间转圜道:“这孩子既然有心来亲近,陛下如今又疼他,便走得近点也无坏处,况且这几年咱们本来就对他有失关怀,这么一个契机,把他推远了,来日未必还能拉拢回来。”
裴信点点头:“要知道,这般脾气的人,寒了他的心就难让他回头,当年……奉锦和如锦,若咱们各退一步,未必到那个地步。”
三人都未说话,四下一阵寂静,期思心中一震,这是他头一次从裴家人口中听到自己母亲的名字。
裴奉锦和裴如锦曾经与裴家断绝往来,裴家如今也当作没有她们这两个人,但到底还是裴信的女儿,世上最无法割断的就是血脉,骨血剔不尽、还不了。
裴南贤顿了半晌,开口,语气似乎有些不置信,更有一股寒意:“我以为这件事上,您的想法永不会变。”
裴信看着继承了自己无情手段,甚至青出于蓝的裴南贤,沉默片刻道:“兴许是年纪大了,毕竟是骨肉,谈不上后悔,却也难免遗憾。”
“但当年正是您亲自下令,她们死得其所,这一点不会、也不能改变。”裴南贤声音毫无波动,宛如寒潭。
这句话音一落,期思的心沉到了谷底,冬夜的寒风以百倍冰冷刺进他胸膛。
第95章 弑亲
期思心里的震惊和彻寒填满了胸腔,彼时发现裴南贤参与了暗害瑞楚一事,他感到失望,而这一回,他娘的死竟也直接出自裴家之手,他不禁怀疑这是人间还是地狱。
裴南贤面对裴信的时候素来恭敬,这回却一步不退,于他而言,裴信在这件事上的态度至关重要。
“她们罔顾裴家处境,决意嫁去晋国,形同叛族,裴家于此事上没有回头路,更不能言悔!”
裴南贤声音冰冷,虽低头敛目,但姿态坚决。
裴勋眼看着这父子因着旧事有了分歧,赶紧周旋着说:“当年也是没办法的事,女子就是这点不好,太容易为情爱所困,奉锦和如锦走错了路,总不能再扯整个裴家下水,咱们这也是不得已……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一家人就别再为了这些伤和气。”
裴南贤情绪很快恢复,裴信却沉默半晌,开口道:“奉锦和如锦毕竟是老夫的女儿……南贤,当年你回来,我一直没问你,如锦的死是说不清了,奉锦却是你亲自动的手,她最后可说了什么没有?”
期思的呼吸心跳仿佛被冻结,这是初冬的夜,却如永夜般漫长死寂。
裴如锦生虞珂时难产而死,这样看来,当时裴家也曾动过手脚,至于裴如锦究竟因何而死,也无从分辨了。
但他娘裴奉锦的死,确凿就是出自她父亲和哥哥手笔。
裴南贤语气平静,仿佛说的是与他无关之人:“焚云丹是她当着我的面服下的,最后也只替她孩子求了几句情,那小孩也没活几年,都是她命不好,怪不得裴家了。”
期思绝望地闭上眼,母亲在他七岁时因病离世,原来并非是病,而是裴家逼着她服的毒。
他料想到,母亲去世后,瑞楚和陆应秋他们一定用了什么手段让裴家以为他已死,而虞珂身份特殊,裴家无法下手。
裴南贤的冷血程度已超过了裴信,就连裴勋这个当叔叔的也一贯对他暗中忌惮,听了此话,心里发寒,却仍是挂着笑容叹气说:“你妹妹们若像你一些,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都是各自的命。”
“当时我正是看在奉锦那孩子尚算裴氏血脉的份上,才没有一起除掉,那小子却也没活下来。如锦的儿子倒是命好,不光活着,还回来认亲了。”裴南贤语气里不无冷漠的讽意。
裴信沉默了许久,淡淡道:“我这一辈子杀的人太多,两个女儿都死在自己手里,也是因果……”
他这一生眼里只有裴家的利益,从未说过这种意气话,兴许是人老了就难免心有敬畏。
裴信和裴南贤见状欲劝,裴信却摆摆手阻止他们,说道:“至于虞珂,便如当初那样,只要不妨碍大局,毕竟还是裴氏骨血。”
裴信裴南贤对亲生女儿、妹妹能下得去狠手,已然人性泯灭,期思觉得他们放过虞珂和自己,也毫无悲悯可言,不过是出自一点自私的考量。
冬夜渐寒,期思转身敛着声息往前厅返去,元酀依旧在暗处一路跟随,裴家人的谈话他听得很清楚,期思感觉得到他的陪伴,打起精神不让自己露出异样。
他半路遇见府里仆从,从容如常地让仆从带自己去前厅,称自己不小心走岔了,在前厅自有侍从给他奉茶。
裴南贤和裴信不一会儿便赶来,期思起身告辞道:“同小姨叙得久了些,天短夜长,舅舅和外公早些休息,改日我再来问安。”
期思滴水不露,笑容纯善,与素日无异,裴南贤和裴信未曾怀疑,便将他送出府,期思上了江府的马车才发觉身上发软。
马车走出去一段路,元酀跟着上了马车,一进车厢内便紧紧拥住期思,期思靠着元酀,内心的知觉渐渐恢复,痛苦翻涌着折磨着他。
他感到心寒,感到面对裴家时的恶心,他身上留着那部分裴家的血仿佛是一种惩罚,一种罪孽,一切不幸都与之有关。
元酀的声音低沉,仿佛是寂静寒夜里唯一的光:“不是你的错,他们是他们。”
期思被他的声音从痛苦中唤醒,回过神来,才感到自己还是活着的。两人互相依靠,元酀在身边就是沉默有力的陪伴。
期思回府见了江荀衍一面,没有提这件事,这是他的家务事,于燕国政务无关,他不想让江荀衍担心。
兴许是情绪到了极致,江荀衍竟瞧不出期思丝毫异样,只是凭直觉感到有些不对劲,期思却说今天累了,他便让他回去休息。
回到房间,元酀已换下夜行衣,期思关上房门,朝元酀挤了个奇怪的笑容,元酀只是站在那里静静瞧着他,两人隔着屋内烛光,期思说:“今天多亏有你。”
元酀眉头微蹙,狭长的眸子里映着期思面无表情的脸。
他上前再次拥抱住期思,手臂力道恰到好处,让期思感到安宁:“他们逃不掉。”
期思抬手抱住元酀的腰,手心紧紧贴着他线条流畅的背脊,眉梁压在他肩头,声音低闷:“嗯。”
夜里元酀没有走,期思睡得很不踏实,梦里总在挣动,元酀便从背后将他抱在怀里,期思感觉到背后温暖的身体,便渐渐安睡。
天亮之后,期思的情绪比元酀预想得要好,他已打起精神,两人一起去前厅和江荀衍、江烜用早饭,江烜瞧见元酀并不惊讶,似乎很自然,江荀衍则什么也没问,期思放下粥碗,问道:31 “先生,裴氏神影卫屹立数代,若说裴家的弱点,您觉得会是什么?”
几人闻言皆看向期思,江荀衍思看看元酀,知道期思必然信任他才在此时说这件事,元酀也一定在李岑和裴南贤的事情上与期思达成了某种共识。便沉思片刻说:“裴氏和萧氏皆有各自神影卫府,其中据说是有些机密构造的,具体便只有他们和陛下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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