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执不能理解期思所说的这种逻辑,他仔细打量期思,似乎在思考。
“你愿意来住,是因为这里是旧居吗?”
萧执摇摇头:“你没来的时候,我很少过来看,空宅太静了。”
期思随即又问:“那你是因为陛下的命令才来吗?”
萧执却有些不理解,笑着反问道:“不是你要我来住的吗?陛下并未下过这种命令。”
期思这才安心。
燕国四季分明,秋日的都城昌煜周围更有枫山林照、秋谷鸣涧,城中的人年年去城郊观景游玩,总看不厌。
期思在书院里,这些日子常听少年们讨论这些北国风景,也有些好奇,但他? 氲阶约旱纳矸荩挡欢ú荒芩嬉獬龀牵衙饩醯靡藕丁?br /> 这天回了别院,一进门看见萧执正在院子里对老管家说些什么,期思问:“今天不忙吗?回来这么早。”
萧执回过头,俊朗的面容在傍晚的阳光下多了几分柔和:“今天没什么事,早些过来陪你吃晚饭,管家说这几天你胃口不好。”
期思笑着一阵风般跑过去,拉着他说道:“你以后会不会像曹璐珉的哥哥们,他少吃一碗饭,几个哥哥要挨个来问一遍,爹娘再来挨个问一遍。”
萧执听了觉得好笑:“你这个朋友也有趣,家里事无巨细都交代给你了。”
期思又问他:“你跟管家交代什么事吗?”
萧执伸手摘去期思头发上的一片落叶:“城外秋景这几日正好,恰好这两日书院的假期,跟陛下打过招呼,明天带你出城去玩。”
第18章 外公
期思一愣,看着萧执的脸,觉得他很神奇,能满足自己的所有愿望,眼睛都亮起来:“真的?你不忙吗?会不会耽误你办事?”
萧执笑笑,眼睛里映着秋日绚丽的天空,如同眼里有一片星空:“哪有那么多事,前段时间有个大案子,所以才忙。”
期思又问:“我要准备什么?”
“你不必操心,明天早些起来便是,晚上不要一直想,睡不好明天没精神。”
期思有点不好意思,来了燕国后,每次一有事他就睡不着,早上就会迷糊的,有时候萧执送他,他半路在马背上靠着萧执就睡着,还得萧执腾出一只手扶稳他。
但他实在太久没出城,从前在卢阳城里上山入水,自在无边,如今即便是昌煜繁华热闹,也在城里关了太久。
第二天一早,期思不出所料迷迷糊糊跟萧执道早安的时候,萧执只好无奈笑笑。
萧执让管家准备了东西,依旧骑马带着期思,辔上系了另一匹马的缰绳,出了城才让期思自己骑马,一路往郊外山岭行去。
期思没出城时靠在萧执身上昏昏欲睡,出了城独自一人一马,立刻精神得不得了,让骏马放开四蹄跑起来,萧执则稳稳跟在他身边,任他撒欢。
期思纵马跑了近两刻钟,一直进了山中葱郁林木间的山道上时,才放慢下来,他因为来燕国后遇刺客的事情,对这种环境还是有些警惕。
萧执看出来他的紧张,与他并肩骑马不急不缓地走,说道:“不必害怕,有我在,不会有危险。”
期思这才放松下来,有心思看周围风景。
走了半个时辰,平坦宽阔的山道还在向前延伸,林木颜色纷呈,半山腰上的山道可看见对面群岭的绵延相峙。
官道上时常有马车与他们同一方向,也都是出城看秋景的。
在一处山道脚下,萧执和期思便弃马步行,沿着山道向上漫步,周身林木渐渐有越来越多的红枫,直到不知不觉间二人已经被赤红枫林包围。
林间没什么游人,山间只有风吹林动、枝摇鸟鸣,间或有淙淙水声。厚厚的遍地红枫叶毯,期思便离开山道,在林间随意走着,萧执就陪在他身边。
脚下踩着红叶发出“沙沙”声,两人头顶是丰茂的火红枫树,间隙里碧空流云。
碧血枫林,寒溪流云,旷野秋风穿林而过,拂动衣角。
期思回头看着萧执,萧执一身蓝色武服,腰间沉水在鞘,面容如玉俊逸,眼睛里映着漫山红枫和期思的面容,带着清澈的笑意:“这便是碧血枫林。”
期思觉得此刻他恢复了自由,不禁开口问:“萧执,能不能不回去了?”
萧执笑眼微弯,偏过头伸手摘去他肩头一片艳红枫叶,耐心问道:“小公子想去哪里呢?”
期思意识到自己失言,他能走到哪里呢?摇摇头:“我太久不出来玩儿,都不想回去了。”
“萧世子,这是带着哪个小朋友来秋游么?难得啊!”
萧执下意识把期思护在身后,两人转头看不远处那人。
“裴大人,好巧。”萧执看着裴南贤,平静地打招呼。
裴南贤站在枫林中,一身红色武服,腰间一柄长链如蛇般卷曲挂着,背着手笑吟吟看着两人。
期思觉得裴南贤笑容里一点暖意也没有,眼睛如蛇一般的深不见底和冷意。
裴南贤不紧不慢走过来,在他们几步远处站定,拱手一礼:“原来是小殿下,多日不见,裴某唐突了,见谅。”
期思看着裴南贤,答道:“无妨。”
裴南贤又看着期思说:“小殿下,我们家老爷子今天碰巧也来了,殿下愿不愿来见个面?毕竟也是殿下的外祖父。”
萧执闻言皱了皱眉,但不便替期思做决定,只是回头看看期思。
陆应秋离开燕国之前跟期思讲过,虞珂生母姓裴,叫裴如锦,是神影卫裴家的女儿,也正是裴南贤的妹妹。
裴家老爷子确实是虞珂外祖父。
陆应秋却还说过,裴如锦生前与晋国皇帝在一起,裴家是不支持的,她甚至因此与裴家决裂,且她死的有些蹊跷,可能与裴家有关,但没有什么证据,也只是猜测。
来到燕国之后,裴家并没有与期思走动,肃帝也从未提及这一桩。
期思对裴南贤没什么印象,之前在白谷县,裴南贤想看看马车里昏睡的期思,萧执拦住了,期思一直昏迷,也不知晓。
期思听他这样说,不去见似乎是不妥的,又觉得萧执对裴南贤有些防备,看了看萧执,萧执示意他不用担心,自己会守着他。
期思便点点头:“当然可以。”
随裴南贤走了一段,一片山间平坦地面上,支着一间锦帐,裴家老爷子就在里面。
裴南贤请期思进去,他和萧执在帐外一起等。
萧执看了看裴南贤,示意期思放心,有问题自己随时进去。
期思进了锦帐,一个年纪六十多的老人坐在绸垫上喝茶,目光锋芒极利,身形毫无佝偻,反而是精神焕发,威势毫不逊色于当年,与慈祥二字沾不上边。
想来年轻时执掌裴家神影卫,也是意气风发的。
老人看见期思,招招手让他坐在对面,开口道:“我与小殿下是有血缘的,便不互相讲甚么虚礼了。”
期思坦然过去,坐在老者对面。
他心想,这便是虞珂的外祖父了,自己算是替他见过。
老人仔细看看期思,道:“见过你娘吗?”声音浑厚有力。
期思知道虞珂他娘是难产而死,摇摇头:“没福分见到。”
老人随后伸手拉过期思手腕,搭指探他心脉,片刻后道:“身体受过损伤?日后动用内力时,心绪要平稳,平日多修习心法。”
期思知道除了肃帝以外,萧执不会和别人透露自己中过朱颜瘦的事情,这老人也是厉害的角色。
他点点头:“多谢您。”
老人又看看他,锐利的目光似乎能看透期思,点点头说:“你是个好孩子。”
期思看不透他在想什么,他并没有寻常老人的慈祥温和之感,反而凌厉威严,神色中更没有长辈对子孙的疼爱关注,似乎对自己只是纯粹的观察。
老人神色缓和些,点点头说:“去玩吧,碧血枫林是很有名的。”
期思便告别,离开锦帐。
裴南贤看着期思,又看看萧执,笑笑说:“多谢萧世子悉心照应,反倒显得我们不周到了。”
萧执道:“陛下吩咐的事,不敢怠慢小殿下,裴大人不必多想。”
裴南贤打量期思,说道:“小殿下也要保重,在燕国孤身一人,必定也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