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看,自己比妈妈还是幸运不少的。林泉脑子里冒出了这样的想法,然后自嘲地弯起了唇角。
后面他们果然开始翻山了。这一路上是连绵的丘陵,他们穿了几个隧道之后开上了山路。货车的车速和车距都保持得很平稳安全,但相应的,速度就降下来了。翻了半座山之后他们开上了一座很大的桥,林泉都惊呆了,这座悬索桥吊在两座山之间,下方是深不见底的峡谷,隐隐还能听到湍急的水流声传来。林泉惊讶的不是这座桥有多巧夺天工,而是这样大工程的一座桥,他竟然完全没听说过,而且看赵岁安的表情,他也浑然不知。
赵岁安凑过来低声道:“看样子这桥是专门建来运送军用物资的。”
林泉点点头:“军方到哪儿都有钱有势。”
“那你还天天撺掇着要搞民用。”赵岁安有些不理解。林泉解释说:“有钱有势那是军方的钱势,医药说白了是技术工种,不可能完全倚仗军方实力的。而且林氏规模太大了,这么大个集团要吃喝军方的,上面其实早就烦我们了。与其等人家踹我们”
赵岁安了然地点头:“最好你们跟军方没关系,这样你就不用跟那个什么鹰见面了。”
林泉愣了愣,回过神来才笑骂道:“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们在当天下午到了目的地,那是驻扎在一片雨林中的军团驻地,虽然经过了良好的修整,但条件还是比较艰苦简陋的。在车上晃了半天,林泉觉得有点恶心,他以为是晕车所以没放在心上,下来卸货的时候一直盯着,还带着林氏这边跟队的几名研究员跟驻地军医做了对接,去处理上次那批有问题的药物遗留下来的问题。一阵忙完之后,刚下车时感受到的恶心并没有好转的迹象,胃部反而感觉越来越沉了。
赵岁安首先发现了他有些苍白的脸色,忙碌之中他凑过去看了看林泉,发现他状态确实不好,额角也渗出了细细的冷汗。
“怎么了?不舒服吗?”
“嗯,”林泉现在觉得点头都有点晕了,“可能有点晕车吧。”他还是认为是晕车变得严重了,因为这片雨林相当闷热潮湿,现在又是春夏之交,湿度非常大,待在这种地方会加重晕车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赵岁安大概也是这么想的,他给林泉拿了瓶水过来,又翻出湿巾和清凉油递给林泉,一边给他拧瓶盖儿一边问他:“要不要叫医生过来看看?”
林泉一边用湿巾擦脸一边动作很轻地摇摇头:“不用大惊小怪的,没什么。可能没睡好吧。”
“拉倒吧你,昨晚睡得像猪一样,不是我叫你你都起不来。”
林泉轻轻笑了两声,觉得无法反驳。昨晚睡得是真的很沉,他本来以为昨天白天好歹在车上也睡了一路了,虽然睡得不舒服,但觉应该是补过来了。谁知道晚上还是睡得昏天暗地的,哪里还知道床小不小挤不挤这种事儿。他小口喝了点水,又点了指清凉油涂在太阳穴上,希望能快点缓过来。
“你休息一会儿吧。本来这里就热,你还忙来忙去停不下来的,别晕过去了。你们也没什么事儿了,交给员工做不就完了。”
“员工干活儿,我消极怠工吗?”
“这算消极怠工?这叫带病找死吧。”赵岁安瞪了他一眼,语气变得严厉起来了,“你可别不当回事儿啊,身体不舒服的时候抵抗力就是差,这里细菌病毒什么的又多,你这种长在北方的人很容易就不适应了,万一在这儿得个什么急性病,可有的你受的。”
“你这是咒我呢?”林泉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同意赵岁安的说法的。病毒性疾病通常都来势汹汹,他也不敢不当回事儿。虽然想是这么想,但是看着那边忙忙碌碌卸货清点搬运的人群,林泉还是觉得有些放心不下。
“行了,这些本来就是我们公司该干的,没你什么事儿。”赵岁安不由分说地把林泉塞进车里,“我把空调给你打开,你觉得关窗不舒服的话就开着,别跑来跑去不消停了。你要是病倒了,还得给人添麻烦。”
林泉点了点头,乖乖坐进车里。他是确实怕给人添麻烦,从小就是这样。无论家里还是外界都觉得Omega在能力上是拖后腿的,只有生育率极高,林泉很讨厌这种惯性思维,所以向来能自己干的就不麻烦别人。进了公司之后这种思维已经好了很多了,但是在私人和自身的问题上还是老样子。所以赵岁安这么吓唬他,还是正中红心了的。
那边简洁跑前跑后忙了一阵,现在也发现老板这边不对劲了。她一过来赵岁安就心想正好,直接跟她说林泉不舒服需要休息。简洁看了看林泉有些苍白的脸色,还没等林泉说什么就干脆利落地转过头去跟赵岁安道:“正好培养一下我们老板跷二郎腿看着别人干活的能力,他的这个能力太差了。”说着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色。
还没等林泉笑骂出口,赵岁安就深以为然地表示赞同道:“太对了,他连偷懒都不会偷,笨死了。”然后完全不看林泉哭笑不得的脸色,直接跟简洁交接起工作来。林泉坐在车里看着两人一边商量一边往营地卫生站走,挠着头心想这样下去可不行,这一个助理一个丈夫都快要骑到我头上去了,什么时候这俩架起来把我往火堆里一扔我都无法反抗。
想是这么想,林泉也知道他们没有坏心,只是在经历了乔纳森家那档子事儿之后,林泉多少对身边的人留了个心眼。简洁跟了他很多年,他现在是能确定简洁没问题。但赵岁安不一样,他们相识毕竟尚浅,现在又关系亲密、交集复杂。虽然相处时日久了,林泉现在越来越觉得赵岁安也挺不错的,但感觉是一方面,理性是另一方面。他往车窗外不远处赵岁安忙碌又有条不紊的高大身影看过去,心里生出了些异样的感觉,他知道这是因为自己的理性思维和感性思维起了冲突,如果说林泉的理性思维是一棵根系发达的树,那么他的感性思维就是一丛长势隐秘的藤本植物。他的理性思维上结了一颗对赵岁安的怀疑果实,可那些感性的藤蔓却细细密密地生出茎叶,缠绕上那颗果实,慢慢的让那果实看不清本来的面目,也让林泉对这颗果实的存在愈发感到不安和愧疚。林泉捏了捏眉心,感觉到这种在心里看不见的地方滋生着的冲突总有一天会产生什么问题。
等到林泉差不多缓过来的时候,那边也忙得七七八八了。行运的工作风格很有条理,省时省力事半功倍,林泉看着也觉得省心。他把空调关掉从车里出来,动了动胳膊腿儿,还是感觉有点虚,不过已经没有发晕的恶心感了。
刚一溜达到营地卫生站,在站前盯着人做最后清点的赵岁安就发现了他,一张俊脸立刻板了下来。“谁让你出来的?好了没有就乱跑?”
“再在车里待下去我就要发霉了。”林泉真的很不适应这种看着别人忙活自己没事儿干的状态,他伸着头往里看了看,“还有什么没忙完的?”
“没啦,跟你说了你出来也是白出来。”
“怎么会是白出来呢?”瞿翔鹰的声音由远至近地传过来,在军营里这声音听上去比昨晚还要爽朗有力。“其实你这个时候运这一趟正好,前几天我们刚出了一次任务,这两天正善后呢,大家还没庆祝过。你现在到了,今天晚上我们就摆一顿,也让我的兵一起乐呵乐呵。”
赵岁安的脸本来已经不板着了,现在看见瞿翔鹰,他脸色变得比刚才还臭。于是还没等林泉回应,赵岁安就抢先道:“这可真不好意思了,我老婆有点儿不舒服,正准备卸完了就回去休息呢。”
林泉简直没脾气。其实今晚这顿他早就知道跑不了了,既然瞿翔鹰在,不管有没有赵岁安这回事儿,他们都是肯定要喝的,也不可能只有他们两个。但是赵岁安这么一开口,该跑不了的还是跑不了,又不能翻脸,现在瞿翔鹰估计更是得往死里灌他了。
瞿翔鹰一开始听说林泉不舒服,还惊讶地看了过来,问:“你不舒服?怎么了?”
“没事儿,”林泉笑道,“就是坐了两天车,有点儿犯晕。”
听到这个原因,瞿翔鹰果然不出所料地摆了摆手:“嗨~那没事儿,晕车嘛,顶多吐一顿不就完了,反正不管你晕不晕车今晚都要吐的,区别只是晕吐的还是喝吐的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