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脸色很难看啊。”林泉一进厨房赵岁安就问他,“你抽烟啦?”
林泉没回答,而是看了看料理台上的各式食材,然后自动自发地走到水槽前洗了手,有些漫不经心地回答说:“尽是烦心事呗——我来帮你抽虾线吧。”
赵岁安也没有马上回答。跟林泉相处的这阵子让他大概也摸清这个人的脾性了,游刃有余的时候喜欢假装说自己累,真累的时候喜欢强撑,而当他连说都不愿意说的时候,那就是出事了。
就像现在这样。赵岁安回忆了一下,林泉处理问题的能力很强,能以很快的速度看透问题的本质,一般的麻烦他都不怎么放在眼里。让他觉得非常棘手、棘手到需要避而不谈闷在心里一个人仔细想的,赵岁安只知道一件事,就是跟乔纳森家有关的那件事。
虽然说是“知道”,赵岁安也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件事而已,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一无所知。这让赵岁安有些不爽,他一向做掌控者做惯了,一旦有什么势力范围内的东西不在他的掌控之中,就会让他十分烦躁。而林泉毫无疑问就是他势力范围内的东西。可要命的是,这人虽然名义上和他结了婚,但真要说是他赵岁安的人,怎么想都有点名不副实——林泉身上还带着不知道什么人的永久标记。一想到这个,赵岁安就更觉得他们之间还有一大堆“待办事项”积在那儿。
“我说,”他对正在抽虾线的林泉开口道,“你要是累了的话,先去歇会儿吧,我这也不做几个菜,咱俩晚上就吃完,不剩。”
林泉的背影看上去确实有些疲惫,平直得像条直线的肩膀这时看来也微微有些塌。听到赵岁安的声音,林泉转过脸来对他露出一个笑容:“没事儿,两个人干活快点儿,我现在也不会盘子碗了。”说完向他眨了眨眼睛,又转回脸去继续收拾虾了。
赵岁安有些呆。跟林泉处久了就能发现,这人也不是到哪儿都一副专业优雅一丝不苟的精英样儿,他在家里经常犯迷糊,犯起蠢来就像小孩子一样。有天早上林泉睡昏头了,穿着睡衣就跑去冲澡,可把赵岁安给乐坏了。耍赖的时候更是多得不胜枚举,还偏偏一堆大道理。赵岁安让林泉叠被子,林泉一脸不解地反问:“为什么要叠被子?被子不就是用来睡乱的吗?叠起来干嘛?家里又不来客人,叠那么整齐也没人看啊。”赵岁安居然还觉得无法反驳。
可是一开始赵岁安并没有明白过来,为什么自己明明一向喜欢成熟不麻烦的女人,却会为林泉这种时而迷糊、时而耍赖的样子而动容。他看着林泉专心收拾虾的侧脸,林泉的侧脸非常迷人,上翘的鼻尖和下巴灵动巧致,紧抿的薄唇给人以干净而脆弱的感觉,而那侧脸上柔和下来的线条,则是在其它空间里都看不见的,只有在家、在赵岁安面前才能见到的样子。
在别人面前永远是游刃有余的强势Omega,在赵岁安面前却是这副有些笨拙但又十分认真地抽着虾线的样子。赵岁安感觉心里软软的,一瞬间他甚至觉得他们之间的一大堆“待办事项”放在那儿就放在那儿吧,解不解决都无所谓了。
他今晚做的菜都是林泉爱吃的。林泉最近似乎有点不对劲,虽然笑得更多了,话却比以前少了,原来用来说话的时间现在大部分都用来发呆,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加上他的信息素现在依然不太稳定,虽然变化的幅度很小,小到可能林泉自己都没感觉到,但晚上和林泉待在一起、睡在一起,赵岁安自己的信息素是会对林泉的信息素变化产生感应的。一般来说被永久标记了的Omega,体内的信息素都会比较稳定,只会对标记了自己的Alpha释放信息素。但这个“一般来说”显然不适用在林泉身上,那天信息素的暴走颇有点来势汹汹的意思,而且林泉的不对劲也就是从那天开始的。赵岁安不得不猜测林泉的身体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而这个问题可能和他体内那让他讳莫如深的永久标记有关。
“你昨天怎么突然回去看你妈了?”餐桌上赵岁安问林泉。林泉正把一片切得薄薄的、炒得打卷儿的腰花塞进嘴里,听到赵岁安的问话,他咀嚼的动作顿了一下,才又继续嚼了一会儿。
“她身体不太好,”林泉喝了口汤,“下午还打电话给我了。”
赵岁安没再说什么,但心里异样的感觉却越积越深。他直觉地感到林泉有所隐瞒,本来他对林泉昨晚的去向是没什么怀疑的,男人嘛,如果真的瞒着伴侣夜不归宿,那么多半也就是那档子事。可是林泉的状态绝对不是在外面有人的样子,不仅完全没有偷腥之后的餍足,看上去还备受压力。真要说起来,这副重压之下还讳莫如深的样子13 ,倒是比较像被人威胁了什么。
被人威胁了?赵岁安心里一动,拿筷子的手顿时悬在盘子上方停定住了。林泉顺着他的筷子尖儿看向他的脸,那一脸呆然的表情让林泉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于是就伸出自己的筷子敲了敲赵岁安的。
“嘿,想什么呢?”
赵岁安回过神来,发现林泉正一脸莫名其妙地盯着自己看,于是赶忙收回筷子扒了几口饭,含糊不清地说:“没什么,走神儿了。”
林泉白了他一眼,那样子像是在嘲他傻。没还没等赵岁安作出反应,林泉就夹了一筷子虾杵到赵岁安嘴边,碰了碰他的嘴唇说:“来张嘴,补补脑子。”
赵岁安被他挤兑了一句,郁闷地张开嘴把虾咬进嘴里。林泉笑眯眯地问他:“怎么样?好不好吃?”
赵岁安不依道:“菜都是我做的,该是我问你好不好吃吧?你是以什么立场来问我的?”
“这虾可不一样,这是我喂给你的。而且虾都是我抽的虾线,我当然有立场咯。”
“那你怎么不说菜还都是我买的呢?这虾也是我买的。”
“只要不是你生的,都算是我的。”林泉大言不惭道。
赵岁安气得又扒了几口白饭,用恶狠狠的眼神命令林泉再给他夹块龙利鱼。
林泉眉眼弯弯,从善如流地喂进他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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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岁安洗完澡刚出来,就注意到林泉躲到阳台去打电话了。他看了眼窗外,突然浇下的雨被高层气流卷得横冲直撞,林泉也刚洗过澡,赵岁安怕他被雨浇湿了,就去叫他进来。
还没走到阳台就听到林泉用压得很低的声音对着电话那头问:“不明出账确定是从我爸那儿走的?”
林泉的声音很可怕,赵岁安一听就皱起眉头,定在了原地不再动弹。林泉向那边命令道:“继续查。如果查出跟梅山科学院有关,第一时间告诉我。小心不要打草惊蛇,也要帮我注意一下乔纳森家,看看他们跟科学院之间有没有什么猫腻。”
然后林泉挂断了电话,转过身准备进屋,那一脸阴沉的表情就这么分毫不留地撞进了赵岁安眼里。
林泉看着堵在门口的赵岁安,皱了皱眉:“你这习惯要改,我没有被人偷听的嗜好。”
赵岁安没解释自己的行为,也没搭理林泉的嘲讽,而是单刀直入地问:“出什么事了你不能告诉我?别用没事来搪塞我,你最近一直都不对劲,我没问不代表我没感觉。咱俩现在是夫妻,你有什么事不能跟我商量的?”
闻言,林泉用一种相当难以理解的眼神看了看赵岁安,然后笑了。
“我说,你是不是忘了咱俩为什么结婚了?经济联姻是什么意思你不会不知道吧?你代表你背后的企业和利益,我代表我背后的企业和利益,我们是在合作,彼此有隐瞒是正常的,没有哪个公司对合作方是毫无保留的。而你说的那种,那是因为恋爱而结婚的夫妻,不是我们。”
赵岁安的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他不是不记得他们的婚姻是什么情况,只是他觉得不管是经济联姻也好还是什么也好,既然他们处得来,那又为什么非要拘泥于经济联姻是什么形式呢?为什么不能像普通夫妻一样相处呢?
“我们现在跟恋爱结婚的夫妻有什么不一样?”赵岁安沉着脸质问道,“我们住在一起睡在一起,我做饭你洗碗,恋爱结婚的夫妻不也就这么过日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