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能等五年提上来的人,便不必急着三年就往上弄。
严裕安将信收好,思索片刻,道:“殿下,今早上宫里来了个消息,不知究竟准不准,先听听便罢。说是……多氏送进去那位,怕是有了。”
陆质挑眉,道:“熙佳的侄女?”
严裕安躬身,道:“正是。按您和三皇子的意思,那姑娘进宫之后,文贵人就在暗地里照应着她。她自己何尝不懂是被家里人亲手扔进了狼窝呢,咱们这边儿愿意给她伸手,她抓的比谁都紧。”
这原本只是他们当初试探着伸出去的一条线,如今既然鱼儿真的肯咬钩,那真是再好不过。
自从元青出嫁之后,陆质真是有好一阵子没问过宫里的事,整天满心只有一个紫容,旁的事一点不想理会。听完这回事,才起了点好奇心,问:“她现在是什么位份?”
严裕安道:“回殿下的话,刚进宫时,皇上便封了美人,称多美人。”
“多美人。”陆质念了一遍,放下手中毛笔,道:“这个时候还敢怀孕,胆子不小。”
严裕安道:“那哪能由着她,还不是全凭皇上的意思。”
皇帝最忌讳的就是自己的日益衰老,那这时候还想再添子嗣也说得通。
“不过有了身子,最起码多把保命伞。往后熙佳再怎么多花样,也有这个孩子帮她撑着。”
陆质看够了窗外的景儿,觉着有些热了,便伸手将窗户关上,闻言淡道:“那她也得有本事生下来再说。”
“殿下……”
陆质生平最恨把阴谋往孩子身上使,严裕安知道,但是陆质那句话又好像就是那个意思……思来想去,他一时间没敢接话。
陆质正往外走,看严裕安竟愣了,停下来没好气地道:“蠢。我是不要她肚子里的那条命,但要是有人想要,本王也犯不着去拦。递话进去,叫她当心,既然怀上了,就别白怀一回。”
严裕安忙跟上去,连声道:“是奴才蠢,奴才被猪油蒙了心。”
陆质没再理他,一径迈步往内院去了。他心里有牵挂,便多连半句话都顾不上说。
据说近两日已有言官上奏折给皇帝,道陆质坐其位不当其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看那架势,真恨不得皇帝立刻将陆质大理寺卿的头衔革掉。
皇帝却一反常态,竟将此事压了下来,任凭朝野对陆质越来越久地称病在府议论纷纷,都没对陆质问责过一句。
陆质悠闲地打游廊走过,心道皇帝恨不得他再浪荡些,谁要看他多么辛劳。
因顾着里头有齐木在,他便先吩咐丫鬟进去通报一声,自己绕去后院,去看上午已经被栅栏围起来的两棵树苗。
为了看的清楚,走到跟前,陆质还是蹲下,凑得极近。
左边的要稍微高些,叶子也比右边那棵多四片。但是右边那棵比早上多长出两个嫩芽,左边的却没有动静。
陆质这就有些忧心,却不知该先担心哪棵比较好。
且今日天气越来越炎热,在夏季发新芽已经是闻所未闻,要是再被晒坏了可怎么好?
最后还是没忍住叫了严裕安来,向他讨主意,要不要支个架子给两个小东西挡挡太阳。
严裕安虽不忍打击他家殿下的满腔父爱关怀,但不叫小树晒太阳还怎么长大?他只好把人人都懂的道理对陆质说了一遍,说完没敢抬头看豫王殿下是何表情。
沉默半晌,陆质一甩袖子,道:“那我给浇点水吧。”
严裕安又拦:“殿下,您早上已经浇过了,树木不宜多浇水,不然要烂根的。”
陆质去提水桶的动作顿住,良久,扔下一句“蠢奴才”甩手走了。
先前去传话的丫鬟在小门等着,见他进来,便福身道:“回王爷,三皇子侧妃道:‘刚才你主子睡了,我便守了一会儿,既然王爷这会儿忙完了,我就也该回府了,替我带声好罢。’”
她学完齐木的话,接着道:“刚侧妃已出了府,主子现歇在暖阁,两个丫鬟在门口守着。”
陆质点点头,便抬腿往暖阁去。
紫容果然在小榻上,侧着身子睡得什么都不知道。他的一只手压在脸蛋下面,另一只手稍微往前伸出一点,抓着小毯子的边角。
这会儿外头正热着,屋里就算放了冰盆都难掩暑气。花妖却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不知道闷着睡了多久。
反正等陆质走近一看,花妖的额头、鼻尖上都沁着一层细汗。两边原本白皙的脸也泛着潮红,眉头微蹙,看样子热的难受。
但饶是这样,人却还是睡得极沉,一点点动静根本吵不着他。
陆质站在小榻前垂首看,一面笑他自己能把自己热成这样,另一面却跟着泛起了细微不断的喜欢。
看他睡觉的样子,都会觉得这人真是乖的不得了。
入夏后,他和紫容会到的地方就全换上了竹席。陆质轻手轻脚地上了小榻,把紫容上身扶起来,就看见他刚才压着的那边脸上印着席子的纹路。也才发现,这人不仅脸上冒汗,热得身上都出了一层潮意。
陆质将毯子从紫容身上扯开,另找了块极薄的被单,只盖住花妖的肚子。然后又探手从柜子里拿出一个软枕,这才将紫容安置好。
中间被抱着折腾了一大通,紫容却连一下都没醒。
只在被陆质重新摆好姿势后咂了咂嘴,两只手伸到自己小腹处拿掌心贴着,把身子蜷起来之后就继续睡,连眼皮都没颤一下。
陆质跟着躺在他身边,用一只手撑着头,垂眼看这人睡觉。
想一想,昨晚是按点睡的,早起哭了一回,还睡了个回笼觉,现在却等不到传午饭就又睡了。
陆质拿指尖轻轻碰他下意识捂着肚子的手,很低地问了一句:“是不是很累?”
意料之中的没有听到回答,耳边只有花妖平稳悠长的呼吸声,却叫他心里喜欢到不行。
肚子里有两个宝宝急急忙忙地要长大,换了谁能不累呢?
然而看不了一会儿,陆质就心痒难耐,想拿手去拨弄人。实在是看紫容睡得香,不忍心逗弄他,最后才堪堪忍住。
他眼里看的喜欢,这时候却没法碰一碰,便有些不平,轻声训道:“怎么就能困成这样。”
可是花妖只管睡自己的,才不知道他一会儿柔情蜜意,一会儿又心有不平,翻脸快过翻书。
陆质自己察觉到自己有点幼稚,幸而屋里没人,他讪讪地撇了撇嘴,却换了个姿势,还是继续观察紫容睡觉。
就这么一个睡,一个看,等到了该传午饭的时辰,严裕安来问要不要晚一点,陆质才发觉自己光看紫容睡觉就看了半个时辰。
他坐起身,边揉压麻了的胳膊,边道:“不用,现在传,摆到这边来。”
花妖身体还弱着,吃饭得按点,不然要弄坏了胃。
严裕安答应着退了出去,他便开始叫紫容。
轻声叫到第三声,紫容才揉着眼睛醒了过来。
这一觉睡得极深,但睡到一半被叫醒,这人却没一点不高兴。反而睁开眼就看见是陆质,还困倦地笑了起来,懒洋洋地伸着胳膊要抱。
陆质把他从床上抱起来,摸一把他刚才躺着的地方,潮乎乎的,便问:“热不热?”
“嗯……”花妖费劲地把眼睛半睁着,过了好一会儿脑子才清醒了一半,先说不热,然后含糊地问陆质:“齐木呢?”
陆质拉开他还要揉眼睛的手,亲了亲他的指尖,道:“你睡着之后回家了。”
“唔,我不知道……怎么,突然睡着了……”
陆质道:“没事,困了便睡。”
紫容就是还困,圈着陆质的脖颈就想把头往他肩上靠。
陆质将软成一团的花妖抱了满怀,由他赖在身上,嘴里却有些担心地道:“你睡太多了,这会儿该吃饭,吃完饭要是还困再睡,嗯?”
闻言,花妖便强忍着困意嗯了一声,努力自己坐直了身子不往陆质身上倒,乖乖地说:“好。”
陆质在他唇上亲了一下,“乖。”
摆好饭之后,玉坠送了两条在井水里浸过的帕子进来。紫容坐在陆质怀里,自己两只手摊开将帕子按在脸上,凉了一会儿取下来,又换了一条,才稍微精神了些。
“醒了吗?”陆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