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道徒儿的心思不静,徒儿特地多练一会儿,静一静心。”齐骛道。
廖师傅眯眼,随后道:“你可明白,面上静,和心里静的区别?”
齐骛很迷茫。
“你脸上的确是静了,可心思却不静。”廖师傅拍拍他的肩膀,“带你去看看。”
这还能看?齐骛诧异,却是来不及多想便被廖师傅拎起。身子一轻,被带着跃上屋檐,细细听来落脚无声,却踏檐无数。
“屏息。”廖师傅轻道。
齐骛立马屏息。
廖师傅将他按在墙头,伸手捂住了齐骛的气息。齐骛还没来得及缓过一口气,便发现他们正对着夫人屋子的窗口。这……不太好吧?正想说些什么,里头传来一阵呕吐声,接着是夫人的声音:“奶嬷嬷,我闻不得这味道,太腻了,拿下去。”
嬷嬷急道:“这也不吃那也不吃怎么行?”
“嬷嬷给我去买那酸梅饼吃,”夫人低缓温婉的声音,“就那家店,我从小喜欢吃的那家。”
“好好,嬷嬷去买。”嬷嬷道,
齐骛扒着墙头,眼见着嬷嬷匆匆出来,廖师傅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待嬷嬷一出院子,廖师傅将他挪了挪位置,齐骛一眼便看进夫人屋里。
冝芊影听着嬷嬷走远,一下子从软塌上蹦下,长长地往后挺了挺腰,舒服地嘤咛了一下。就在齐骛略皱眉地看向她肚子的时候,她又在那儿伸胳膊踢腿地活动身子了。
廖师傅轻轻拍了拍齐骛的脑袋,对着他眨了一下眼,又拎着他跃起。几个纵身之后,他们落在屋檐上。廖师傅轻轻移开一片瓦,示意齐骛往下看。齐骛不知道这儿是哪个屋子,可下意识地捂住了口鼻屏住呼吸,探头去看。
大司农左手扶着右边袖口,正执着笔飞快地在卷轴上书写。齐骛在他正上方,将卷轴上的字看得清清楚楚。字是认不得几个,可他看得出这字写得极好,端端正正,落到卷轴上整整齐齐的,看着就舒心。再看那人,姿态四平八稳,从容不迫,落字不急不躁,胸有成竹,窗外的阳光撒进来,室内一派宁和。
廖师傅又是轻轻拍拍他,将瓦片小心地阖上,拎着他回去。
瓦片阖上的同时,云鹤缓缓抬头,看了一眼顶上。在廖师傅带人落到他檐上的时候,他便已经察觉到了。他不知来人的用意,便不动声色地继续写字,而左手已捏到袖袋中的一把暗镖。待上头瓦片移开,云鹤却是在笔洗里看到上头的倒映,来人正是后院刚请的廖师傅。他心有诧异,面上却是丝毫异色都没有,很快,他便看到上头换了个齐骛的脑袋。小家伙好似也不知道廖师傅会带他来这里,一脸的惊讶。云鹤知道他们没有恶意,便没有任何动作,只如常写着文稿,而眼睛却不着痕迹地瞄向笔洗里的倒映。
廖师傅将齐骛拎回院子,待他站定便问:“有甚想法?”
齐骛从头想起,道:“夫人……便是那个面上静的?”
廖师傅一笑,点点头。
“夫人在人前要摆贞静的做派,时间久了必是累得慌。”齐骛心思,“就像方才,嬷嬷一离开,夫人肯定要舒舒筋骨了。”
“是。”廖师傅点头,“若只是面上静,那姿态便端不久,也容易累。便如你练武一般,时间久了容易疲乏,甚至无法有更深的造诣。”
“明白了,师傅。”齐骛眼眸一转,又纳闷道,“夫人不是怀着娃娃吗?那样蹦蹦跳跳,伸腰踢腿不会有问题吗?”
“不知,没怀过……”廖师傅只能叹小孩儿的想法就是跳得快!他伸手又敲了敲齐骛的脑袋,“继续。”
“哦,”齐骛回神,“大人做事比较专心,屋檐上被人掀了瓦都不曾发现。”
廖师傅自然是不会说,云鹤将这小孩儿的动作都看在眼里,只是老狐狸向来不动声色。云鹤一心三用都能分别专注对待,而廖师傅只是借他的表象敲打一下齐骛,已是足够。他点头:“心静则凝神,事半功倍。”
齐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你现下小,只消记得练武时必是要心静,切忌焦躁不安。再有,欲速则不达。这些道理,你自行领悟。”廖师傅道。
没一会儿,廖师傅便放了他,齐?3 鹈咳照飧鍪焙蜃芤シ蛉嗽豪镅Ч婢氐摹F腈鹪倜娑詢捃酚暗氖焙颍睦锉闶歉丛油蚍帧?br /> 他们才坐到偏厢,奴仆便端了一大碗鸡汤过来,对夫人跪道:“夫人,嬷嬷关照了鸡汤熬好便给夫人送来的。”
“嗯,放这儿,你先下去吧。”冝芊影一指旁边的案桌。
“夫人,您可一定得趁热喝,不然嬷嬷定要罚奴婢的。”奴仆道。
“知道了。”冝芊影混不在意。她看着人下去了,立马招了齐骛过来:“热的,赶紧吃。”
“夫人,您这……”齐骛皱眉。
“过来好久了,怎的不见你长高?”冝芊影看了看他的发顶,故意道,“你这时候不多吃点好的,以后可就长不高了。”
齐骛摸了摸头顶,好似上回就到椰糕哥哥的胸口。
“快喝!”冝芊影催促道,“这么漂亮的孩子,可不能让矮个儿拖累了。”
“嗯,谢谢夫人。”齐骛迟疑地端了碗来看了一眼。
“这里头加的药材只是寻常补血益气的,我能喝,你也能喝。”冝芊影适时道。
“哦。”齐骛点头。
冝芊影坐回位置的时候快了一些,帕子掉在地上。她直接曲了身子,弯腰捡起。
齐骛一面喝汤,一面看着她的腹胸折叠直贴腿部,不由地眨了眨眼睛。
“怎么?”冝芊影起身时便对上齐骛疑惑的眼眸。
“夫人,”齐骛迟疑地问道,“你……怀了娃娃?”
冝芊影心思他应当是不知道内情的,便点头:“是啊。”
“那你方才那么……”齐骛道,“会不会压到娃娃?”
“啊?”冝芊影倒是不知道这个,不过想来现下月份小,都不显怀,如何能压到?她马上镇定下来:“现下还不会。”
“哦。”齐骛懵懂地点头。
“肉也得吃光。”冝芊影指了指碗里的鸡块,迅速转移了齐骛的注意力。
待齐骛“学”完规矩准备离开的时候,出去买梅饼的奶嬷嬷也回来了。她见冝芊影将一大碗鸡汤喝得干干净净,脸上立马乐了。齐骛心虚地看了一眼嬷嬷,赶紧离开夫人院子。若是叫嬷嬷知道,那些个东西都是他吃掉的,肯定得揭下一层皮吧!
那厢廖师傅在齐骛离开之后,立马去了云鹤的屋子。
“方才作甚呢?”云鹤笔下不停,问廖师傅。
“带小马儿看看你有多专注。”廖师傅道,“那小孩儿年纪不大,心思过重。习武心态太过冒进,以后难免走极端。”
云鹤顿下笔搁到一边,兀自思索。
“他,”廖师傅犹豫着问道,“究竟是什么人?”
云鹤抬眸,说了实话:“齐鸣的儿子。”
廖师傅一顿。他是大司马的儿子?那么,他所有的亲人都没有了,要不为了报仇,要不为了存活,心思都不会静。他好似对他有些严苛了,毕竟他还小。廖师傅道:“你早该让我知道的。”
“没事,”云鹤道,“看着他瞎练,我便只是寻个人引导他。以后有自保能力便好,不需要有太大的成就。”
“他……要走?”廖师傅琢磨道,“不对,你怎么将他按在后院里?该不会是你逼迫了他,才这么急着要走的吧?这也说不通啊,如此的话你也不会找我教他习武。”
云鹤一笑:“住在后院是图个安全,前院人来人往的,怕走漏了消息。”
“哦。”廖师傅点头,“其他我也管不了,你若是能让他安心下来,倒是个好苗子。”
云鹤抬眼看他。
“他天生适合握剑,是个好苗子。”廖师傅道。
“好,我会想办法。”云鹤道。
廖师傅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便出去了。
云鹤坐在书案前,不知该拿齐骛怎么办。
过了一会儿,轻络拿了簿子过来:“公子,这个月的月例要准备发放了,小马儿那边如何处理?”
“他……”云鹤的手指划过簿子,犹豫了一下。
“奴婢按后院姨娘同样的份例拟的,公子觉得如何?”轻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