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骛还是嫌弃地看了看,犹豫着顿在那儿。
“你嫌脏的话就脱下来洗一下,日头大,一会儿就干了。”廖师傅道。
“我里头可没有衣裳!”齐骛道。
“男子怕甚!”廖师傅不以为然。
成何体统!齐骛轻吐了一口气,道:“还是买包子吧,这个……不管了。”
廖师傅一笑,练武的孩子竟这么爱干净。这个镇是小镇,还没有齐庄的钱庄和酒楼进驻,他没法弄到银钱。待到下一个镇,他便能去取了银钱给这小孩儿买身干净衣衫了。
齐骛对那小街小弄有了阴影,便选了一家大街中的包子铺,将挣来的六个铜钱买了三个包子。他拿了其中一个,将另外两个递给廖师傅:“师傅,趁热吃!”
廖师傅也不跟他客气,便拿了来吃。他咬上一口,领着齐骛缓缓走出街市:“扛包的活儿如何?”
“唔……”齐骛想了想道,“扛包不费脑子,只要出力就可以了,师傅你当初若是连武都不想练,便可以试试干这活儿。”
廖师傅白了他一眼:“然后我每日啃包子?”
“包子也没甚不好的!”齐骛道,“再说了,师傅你又不吃味浓的,赚那么多钱要来作甚?”
廖师傅深吸一口气。
“唔……这肉包子没有小弄里那家好吃。”齐骛突然想起来,“师傅,你怎么吃肉包子的?”
“难不成我只能吃素包子?”廖师傅挑眉。
“这肉包子味这么浓,你看,里头还有葱碎……”齐骛指着里头的馅对他道。
“我只是吃得清淡了点,又不是只食素,”廖师傅无奈道,“再说,这么一点点陷,还不满一口呢。”他现下不在悍支,倒是没那个顾忌,不过多年来的习惯已经根深蒂固了。
“哦。”齐骛咬着包子问,“师傅,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往……”廖师傅顿住了,看着老远的一个人。
“方才抢我们钱的那伙人?”齐骛停下了脚步,他也看到了那人。
廖师傅点头,他凑身过去轻道:“我们跟过去看看。”
齐骛三两口吃掉包子,跟在廖师傅身后。他们跟着那几个小混混到了郊外一座破庙,意外的是这破庙里竟然住了十多个与齐骛一般大的孩子,见那几个小混混回来便立马围了过来。廖师傅拎着齐骛从后窗潜进,趁着他们埋头分食的时候轻盈跃上梁。
齐骛本是气他们抢他的钱的,可看看那些个孩子都衣衫褴褛的样子,便皱眉撇嘴。
走,还是下去?廖师傅以口型问齐骛。
齐骛正要说走,便听到外面一阵嘈杂,闯进十来个人。他们便没有动,准备静观其变。就那么一忽的功夫,新来的一拨人与抢齐骛钱的那一拨人开打了。
没有武,全是凭个头和力气,有赤手空拳的,有拿棍子的,也有拿砖块的,大大小小,混成一团。尘土,血污,搅合在一起,异常混乱。
廖师傅没有刻意回避,也没有刻意打击,让齐骛看了一会儿,便拎着他出了破庙。
“师傅,乞丐之间还要……争夺?”齐骛懵了一会儿才回神。
“有人的地方,便会有争夺。”廖师傅道,“官场争权,商贾夺利,摊贩之间也会抢占好一点的摊位,乞丐自然也会为一口吃食而大打出手。”
齐骛沉默了一会儿,道:“嗯,师傅,我想想还是得好好习武。”
“嗯。”廖师傅欣慰地点点头。好苗子就不该浪费了!
“以后当货郎便不会被欺负了!”齐骛重重点了一下头。
廖师傅差点没回过气,伸手过去便敲了他一记:“你气死我得了!”
“师傅……”齐骛摸了摸被敲过的地方,“那能做什么?”
“做……”廖师傅立马收住口,“不管做什么,先练好武再说!”
齐骛轻轻一笑,师傅好似对这个特别回避。
“太阳落山前,我们得到下一个镇。”廖师傅道,“这个镇太小,酒楼一个都不认得,不赶过去,我们连晚饭都没的吃。”手里一个钱都没有,总不见得下午再扛货赚那么几个可怜的铜钱买包子吧!
齐骛想起昨夜一顿没给银子的饭食,道:“师傅,您真是人脉广!那还等什么,跑吧!”
廖师傅拎住正想撒腿的齐骛:“先走一阵,着急什么。对了,你腿上负重用得如何?”
“刚用的时候有些累,抬脚很沉。”齐骛道,“若是没有这负重,方才扛货我还能多挣一点!”
“有蹭破皮吗?”廖师傅问。
“有一点。”齐骛道,其实两条腿都蹭破了。
“这负重本该是绑在裤子外头的,你这行走在外,绑在外头难免太过招摇,也只有这样了。”廖师傅道,“今晚你卸下来,我看看能不能在里头加一层柔软的衬里。”
“师傅还会做针线?”齐骛眼里满是笑意。
廖师傅糊了他一盖。走过半个时辰,廖师傅才大步跃出,齐骛知道练脚力的时间到了,便提步跟上。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齐骛觉得廖师傅奔袭的速度又提了,他咬着牙紧紧跟上,终于在夕阳西下之前到了镇上。
廖师傅站到悬壶医馆门口的时候,齐骛还有些诧异,可他什么都没说,跟着进去。
这时候的医馆已没什么人了,廖师傅便直接进了里院,寻了一间客舍让齐骛休息。他离开之前道:“一会儿有人送热水进来,你小心些洗一洗。”
“哦。”齐骛一点头,正要问些什么,已没有廖师傅的身影了。他打量了一下四周,这客舍只简单一个屋子,有床铺,没有更衣间。再一想,这里是医馆,又不是客栈,如何会有那么周全。不过,再怎么样,住医馆客舍也是要钱的,他们身上没钱,廖师傅是去找钱了?
没多一会儿,真有两名药仆抬了装有热水的木桶来。
“我来我来!”齐骛立马上前帮忙。
药仆将木桶往房间里一放,其中一个道:“脱衣吧。”
“啊?”齐骛一顿。
“你身上有伤,我们帮你洗。”药仆道。
“不用不用!”齐骛摆手,“一点点擦伤,没甚关系。”看来,廖师傅出去的时候已经有交代过他们了。
“那行。”药仆也没强求,将干净的棉帕搭在木桶上便出去了。
齐骛将门关上,将衣衫一拉便踩进木桶里。原来,这浴桶里的热水不是平常的水,而是泡了药草的水。热水灼得伤口生疼,可泡了没多久便泛出淡淡凉意,背上便舒坦了许多。齐骛自昨日出来之后到现在已一日一夜没有沐浴了,之前在大司农府里练完武都是要沐浴的,实在时候受不了。趁着现在可以泡澡,他便是好好洗涮了一通。待出来时,他傻眼了,没有换衣的衣衫!难不成要将那脏衣服继续穿着?齐骛嫌弃地直皱眉,那不相当于没洗?
这时候屋门被叩了叩。
“谁?”齐骛问。
“奴是药仆,过来送衣服。”有人答。
“哦,进来。”齐骛看着人进来,果然是带着一身衣衫的,不禁诧异道,“医馆还准备替换衣衫?”
药仆一笑:“奴不知,奴只是奉我们傅大夫的意思,找了一套干净衣衫来。”
“多谢。”齐骛道。待药仆离开,他便起身擦水穿衣。
齐骛也不知廖师傅去哪儿了,有没有钱付医馆,他便忐忑地打开门,要将浴桶搬出去。
“我们来搬,大夫马上就来,你且歇着。”药仆道。
齐骛没想到药仆就候在外头,便点了点头,由着他们搬出去。大夫的确是很快就来了,浴桶才搬出去,大夫便拎着药箱站到了门口。
“宽衣,趴下。”大夫走进来。
齐骛总觉得大夫还打量了他一下,不过也没有多想,将衣衫宽下,趴到床铺上。
大夫诊了一下他背上的伤,又看了一下他小腿,便打开了药箱。他一边道:“没什么大碍,不过是皮肉嫩了一点。”
“是的,不涂药也成,过两日就好了。”齐骛正想爬起来,却是被大夫按在床上。
“涂点药好得快。”大夫从药箱里取了药油,倒在手上往他身上按去。
“啊!啊!”齐骛一个瑟缩惊叫起来,“轻点!”
大夫一笑,手上力气并没有撤:“小伙子忍一忍就过去了,揉散了明日便不会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