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道,”一道黑影坐到他身边,“你会上前帮忙。”
“我不能再惹麻烦。”齐骛嘴角一牵,“况且我对他们之间的事情不了解,哪里能鲁莽。”
“这不太像你。”跃支着脑袋看他。
“我就该是到处惹麻烦的?”齐骛看他。再则,他不想一直被人指着说,他还小。
“有你们大人在,”跃道,“会有什么麻烦事?”
齐骛嗤嗤一笑,一指那人离去的地方:“有哪个会……接受一个累赘?”
“你武艺这么好,如何成累赘了?”跃道。
“那不是也照样不能用,大人都被拖累得中了毒。”齐骛道,“行差就错多了,总会被人厌弃。”
“我……”跃皱眉,“怎么就听不得这样的话呢!”
齐骛一笑。
跃看着他的样子,竖了一指:“没什么是一坛子酒解决不了的事!”
齐骛微微皱眉。
跃拉着他起来:“跟我走!”
“哪里?”齐骛心里一顿。
跃不说,只带着他在巷子里飞奔。漆黑的夜,漆黑的巷子,两道黑影瞬间闪过,风依旧那么呜呜吹着,一切都是那么安静。离这一块最近的便是春满园,跃带着他直进了后院。
“这……是花楼?”齐骛顿住了脚。
“花楼就不能喝酒了?”跃不以为然,丝毫不觉得拐带十三岁的齐骛进花楼有什么问题。况且,有他在,能出什么事!
齐骛想起上回提到妓馆云鹤看他的眼神,便没有动一步。
“走啊,”跃道,“喝上两口,便是什么都不想了,回去睡上一觉,一切都好了。”
喝酒真能什么都不想?齐骛一犹豫便被跃拽了进去。
跃带齐骛到暗人自用的屋子,找了一坛子没料的酒来。他拍开倒了一碗给齐骛:“喝过没有?”
“没有。”齐骛端起来,直接就是一大口。
跃眨了一下眼,随后很快看到齐骛呛得连咳了好几下。他笑道:“没喝过还灌这么一大口!”
齐骛心道,以前在西北大营便是看他们都这么灌的。他想起云鹤喝酒的样子,微微抿上一口,这次倒是没有呛。
“如何?”跃道。
“有点辣……”齐骛回味了一下,“但是……很爽!”那是一种从喉口迅速漫至全身,最后直达汗毛尖的爽快!他饮上两口之后,便灌一大口,开始有些喜欢上这样的感觉。
“哈哈哈……”跃只小抿了一口,看着他喝。
饮两口就回去,齐骛本是这么打算的。可一想到回去之后,隔壁睡着云鹤与轻络,便又灌下两杯。
“你在难过什么?”跃问他。
齐骛瞪了他一眼,不语,又是灌下一大口。难过?的确是有些难过,可他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云鹤与轻络在一起会让他难过!
“你是不是喜欢你们大人?”跃继续逗着他。
齐骛仰头饮下一口,烛火的光斑映在眼里,微有迷茫。他明明说过要嫁给椰糕哥哥的,如何会喜欢别人?那么,他喜欢椰糕哥哥吗?他只记得,他很喜欢长得好看的椰糕哥哥,喜欢他温和的眼睛,望着他的时候,感觉全世界都不在他眼里,只有他!那么,仅仅是占有欲吗?从前面对椰糕哥哥的眼睛,便感觉这人的眼里只有自己,所以才喜欢,现下已经习惯和云鹤待在一起了,所以不能接受云鹤被其他人占用?
齐骛又饮下一大碗。所有的问题都在脑海里旋转,最后糊成一片,再分不清。柔和的烛火在跳跃,瞬间变幻成无数,萦绕在眼前,一瞬昏暗,一瞬闪烁……
“齐骛?”跃喊了一声。
齐骛微微睁开眼,对上跃的眼睛,再眨了一下,略有失望。都不是哥哥的眼睛!他的脑海里闪现了清冷淡漠的云鹤,那双眼睛仿若毫无波澜的古井。不对,云鹤也有笑的时候,只不过很少很少。清冷的云鹤,垂眸的云鹤,温和的云鹤,淡笑的云鹤,生气的云鹤……他的脑海里乱成一团,所有的脸逐渐糊成一片,最后只余一双眼睛,变换成各式神情的眼睛。齐骛瞬间惊醒,他是不是因为云鹤的眼睛越来越温柔,越来越像椰糕哥哥的眼睛,才……喜欢上的?是的,云鹤的眼睛很像椰糕哥哥的。
“怎么了?”跃看着他问。
齐骛看着面前的空碗,对他道:“怎么不倒了?”
跃拎起酒坛子晃了晃,都大半坛没了,说话还这么清楚,问他的话却是一句都不答。
齐骛又连灌了两大碗。云鹤不会是椰糕哥哥的,椰糕哥哥只是个货郎,云鹤是大司农。椰糕哥哥会变换脸面,武艺也很好,而云鹤却是连支箭都躲不过去。
跃听到夜空里熟悉而特有的声响,他略一皱眉,将酒坛子放在桌上,对齐骛道:“我去一下更衣室,你待在这儿。”
齐骛略略抬头,向着他离开的方向看去:“蝙蝠?”这样的声响他听过,廖师傅也有,但是常常会避着他。这酒商如何也玩蝙蝠,还要骗他说是去更衣室?还是说,蝙蝠有其他蹊跷?他将酒饮尽,一跃便跟了出去。
酒饮多了,脑子便会模糊,可他却是调起残余的全部清醒,小心地远远跟着。果然,夜空里一个黑影直扎向岳酒商,齐骛看得很清楚,那是蝙蝠。岳酒商将蝙蝠在掌中摆弄了一会儿,便又放飞了。感觉到他要回头,齐骛便立马躲往另一头。
全副心思都在纸条上的跃没有注意到,有人远远地跟来了。
齐骛听着他的声息远去,才从暗处走出来。想起他们如出一辙的武功路数,再加上现下这个蝙蝠,他可以肯定,廖师傅与这位岳酒商定是出自一处地方。齐庄有什么目的,接连派人在云鹤身边,之前的廖师傅是,现下的岳酒商也是。不过,好似也不对,云鹤说廖师傅是他的朋友,接触最多的却是他,廖师傅曾陪着他在罗那转了三年之久。而跃酒商虽说是过来与云鹤谈酒的买卖,却老是与他混在一处。齐骛自认为并没有什么可图的,那么这些人的意图是什么?
他看了一眼这座花楼,罗那也有春满园,廖师傅到过,岳酒商不去其他地儿,也选的是春满园,那么,这春满园是齐庄的?他决定在这里面转上一圈,看看有什么情况。
跃回到那屋子的时候,发现齐骛不在,立马全身一个激灵。他转身出去寻人,若是没什么事还好,有事的话云鹤定得撕了他的!后院寻了一圈都没有,他看着前院哀嚎,不是吧!
齐骛一不小心就晃到了前院,这个点的花楼还是蛮正经的,歌舞,饮酒,喝茶皆有,齐骛也没看出什么异常。只是走过一处,里头的动静很大,齐骛喝了许多酒都没有莽撞,他跃到檐上,小心挪开了一块瓦看下去。
“在这儿做什么!”跃拎起齐骛的脑袋低斥道,又赶紧夺过他手里的瓦盖上去。只是在盖下瓦的时候,他稍是那么一瞥,里头的两位男子正在奋战,丝毫不知被人看了去。
齐骛看着跃眨了眨眼睛,也轻声道:“随便看看。”他哪里知道里面在做什么,只当是在动私刑,才看了那么一会儿,这人就来了。
“有甚好看的!”跃一边骂自己蠢,一边拎着他往后院去。
“嗯,确实没什么好看的,”齐骛模模糊糊点头应道,“那人太丑了,性子也不好!”
跃一噎。
“再来一碗。”齐骛对他道。
“还喝什么!赶紧回去吧!”跃恼,“若是大人问起,你定不能说来花楼的,就说……就说是去酒馆喝酒的。记得没,定不能提到春满园!”
“我……不撒谎。”齐骛道。他不能对云鹤撒谎,云鹤定会生气的。
“那……我来说,你不能揭穿我!”跃道。
“再来一碗!”齐骛道。
“已经喝了很多了,不能再喝了。”跃感觉自己好似又作了一手好死!
“我喜欢……”齐骛笑,“好像什么都很轻,一点都不沉重。”
“好好,就一碗了!”跃妥协,只想赶紧哄了齐骛走。他找到藏酒的地儿,拿了一坛子酒出来,刚感觉到脑后一阵风袭来,便晕了过去!眼黑之前只来得及想到两个字,“大意”!
齐骛一掌打晕岳酒商之后,便飞快接走他手里的酒坛子。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如何能再放回到云鹤身边!他拍开酒坛,大饮了一口,缓缓走出春满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