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未都人一僵。纪锴一只腿踏在床上,几乎抵着他的后背整个人弯过腰来,一脸认真,感觉就像是下一秒便把他整个人捞过去抱住一样。
他、他想干什么?黎未都有些凌乱。
“你别动。你让我放一分钟。”
“……”
“朱凌的胃也不好。他以前一疼起来我就这么帮他捂着,很快就不疼了。他总说我这方面有特异功能。”
黎未都好气又好笑,从没听过这么扯淡的伪科学:“朱凌哄你逗你玩的话你都能信?”
“……是真的有用。”
是真的有用才有鬼了!
秒针一格一格地转过,一分钟过去了。
竟然真不疼了。
这是巧合。
只是巧合!是刚才输液的药起了作用!
“黎总,你就承认我有特异功能呗?”
“……你把手拿开!”
“哦。”
“呜……”艹!
就在纪锴的手拿开的一瞬间,腹部陡然一阵爆痛。黎未都手掌几乎捣进了内脏中,感觉整个人连脑子都发空发疼,冷汗涔涔沾湿枕巾。
“你看吧。”
那只手压了回来,像是濒死的鱼一样大口吸着空气。平复呼吸后面色难看,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
“我可能是真有特异功能。”
“……你走。”
“啊?”
“你走开,别烦我!我才不需要……”
“黎总,你跟叶氤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也总这样啊?”
纪锴笑而露齿。时隔好几天,终于找到了报一箭之仇的机会。
“自大、别扭死倔又口是心非——确实挺招人烦的,也怪不得~人家叶氤不愿意跟你待在一起。”
“……”
“……”
手下人的身子僵住了,空气中出现了诡异的静谧。半晌,不正常地颤抖起伏起来。
纪锴愣了愣,心说不是吧……
总、总裁……你不是、不是开你个玩笑就把您给弄得悲伤逆流成河了吧?
弱弱推了黎未都的肩膀一两小下,那人红着眼、满是怨怼地回过头瞪他,虽然没哭但是也快了,像是一只充满了气强忍着的河豚,随便一戳就要全盘崩溃炸掉。
哎,这也太不讲理了吧?
纪锴觉得真心滑稽——你那天当面骂老子坐没坐相吃没吃相市井没气质没衣品没内涵活该遭人嫌弃的时候,老子可是内心MMP,脸上笑嘻嘻的啊!
给足你面子了吧?没当场哭给你看,没让你下不来台吧?
所以,我说你什么了啊?怎么就难以接受了!
所以黎总你原来是个外强中干的玻璃心啊?这样看,那跟你家小美人还真是天生一对,都天生碰瓷党是吧!
第10章
“纪锴,纪锴我终于找到你了!你怎么不接电话,我快急死了!”
朱凌扶着病房门框大大喘了几口气,又是口干舌燥、又是眼眶带雾一片凄惨兮兮状。虽然形容憔悴,整个人倒还是一如既往地闪闪发亮。
“我一层一层地找……生怕错过!还好找到你了!锴哥,都是我的错,你别生气好不好?”
电话?
纪锴想了想,出门的时候好像根本就没带手机。
“今天的事情,我回家会跟你好好解释的,我跟叶氤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你千万别多想!”
“你小声点。”
虽然是深夜又是独立病房,但也不是没有医护人员来来往往。而且朱凌还是个明星,都有值夜班的小护士一个劲往这边看了——他到底有没有点自觉?
“好,好,只要你不生我的气,要我怎么样都行。”
朱凌忙不迭点头,目光一晃,定格在纪锴手臂上一圈已经发青发紫的牙印上。
“熊宝宝!”
“熊宝宝,这、这……疼不疼?我、我马上帮你叫医生!”
“行了!”纪锴单手挥开他,“已经处理过了!”
“熊宝宝我该死,刚才居然没发现你受伤了!你多揍我几下吧,我就在这任你处置!”
……
呵呵。这朱凌,哄人的功夫果然一等一。
黎未都静静躺着,眼中红色褪去一半,嘴角闲闲勾起一抹不屑嘲讽。
连家里的纯摆设原配都舍得这么一往情深的下死手哄,也怪不得叶氤会被他的花言巧语给骗了。
“熊宝宝,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原谅我好不好?”
声音低哑可怜,竟然带了隐隐哭腔。
黎未都一愣,毕竟跟朱凌高中同校过的,这人什么性子他不是不知道——哄人也就罢了,哪有哄着哄着还把真感情给哄进去的,难不成眼前这原配玩意儿才是他的真爱?
又或者,娱乐圈混了多年,已经这么会演了?
“……要秀恩爱还是秀智商,都离我远点行么?吵死了。”
朱凌直到这一刻才突然发现,病房床上居然还躺着个人!
还好死不死正是他多少年的宿敌。
“他、他怎么也在这?”
他不在这谁在这?我大半夜的没事干是送谁来的医院?纪锴白了朱凌一眼:“人家被你打的胃出血住院观察,幸好没有大事,不然朱凌你不仅演艺事业完了,说不定人生都要完!”
朱凌却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房间中灯光、地面都一片惨白,他只呆呆看着纪锴覆在黎未都肚子上的那只手。
心里眼里,都像是深深扎进了根钉子。
……
纪锴被生拉硬拽出病房,拉到没人经过的消防楼梯。
朱凌这两年公认的演艺事业的第一次突破,是那首爆红上了排行榜的歌。而第二次突破,则源于他在一个高品质高流量的电视剧里饰演了个反派男二号。
那是个阴暗又凄惨的反派冰山偏执狂,深爱女主,可恨又可怜。
在这个角色之前,朱凌常常因“演技low穿地心像是在念PPT”而屡遭群嘲。但在成功演活了这个角色之后,颜粉、歌粉、演技粉蜂拥而至,秒从“花瓶”变“三栖实力派”。
此刻幽暗、委屈、阴鸷、嫉妒到几欲疯狂的眼神,同剧里的那个人简直一模一样。
“纪锴,你怎么能这样?!”
“你怎么能、怎么能用平常疼我的办法去疼别人!?”
什么?什么玩意儿?我疼谁了?
纪锴后脑撞在冰冷的墙壁上,迷惑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卧槽你说黎未都啊?
呃,我对他那真的只是最低级别的人道主义救济而已吧?
朱凌却不依不饶,眼眶通红,满眼恶狠狠。
“纪锴宝宝,你是我的!是我的啊!你是我家宝贝!像刚才那样的照顾,那样的揉揉……都是我专属才对的!你怎么可以给别人?”
“……”
“我不准你、不准你再靠近那个黎未都!”
在那一瞬间,纪锴的理智多少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嘲讽的声音的——你不准我靠近黎未都,你自己跟叶氤又是怎么做的?
但理智以外的地方,却一下子轰然塌陷。
不想承认也没办法,那弥漫全身的心软心疼……怎么也不能是假的。
就像为人父母,哪怕千错万错赖利头儿子也是自己家的最好。爱人就更是如此,哪怕明知是拿起一块黑布蒙上双眼,也还是拼了命的想要偏袒护短。
……谁也不是不会受伤,谁也不是不会生气。
但反正纪锴皮糙肉厚,很多时候宁愿自己委屈,也不想看朱凌委屈难过的样子。
……
“熊宝宝你根本又不是不知道……”
“我跟你说过的!我高中的时候特别讨厌一个富二代人渣!就是那个人,就是刚才那个姓黎的!他从以前开始就这样,在学校里就是这样,就知道抢我东西!从以前开始,就不断、不断地抢我东西!”
一阵夜风漏进脑子,把意识形态吹到冰凉冻结。
纪锴呵呵一声自嘲,整个人从圣母状态果断恢复了清醒。
“朱凌,黎未都他都抢了你什么?”
“……”
“说啊?怎么不说了?”
朱凌整个人都傻了,纪锴更简直是无语——
是啊,他抢了你的什么呢?无非是抢了你的叶氤。
干!你还真有脸在我面前说啊?
“行了,你先回家吧。”
“锴哥……”
人生突然擦去了满满爱和甜言蜜语的假象,又变回了一只泄了气的皮球,纪锴一把拽出自己被那人捏着的胳膊:“你现在那么红,在这种地方闹,万一被拍到影响不好。要是不想回家,去叶氤住的宾馆陪他也行,随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