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知道为何会如此。
若非他看不出南烛深浅,方合也非常喜欢南烛这位“饲主”的样子,他可能真的会做出将方合从南烛手中抢走的事情来。
即使如此,这种想要把方合抢走自己照顾饲养的想法依旧时不时会在从寒的脑海中升起。
只是他也知道,自己的情况如何。
若是他真的将方合抢到了自己身旁,并且明显表现出了对方合的喜爱,只怕方合就会变成旁人攻击他的一个地方,说不定哪一日稍微放松警惕,回去看见的便是方合的尸体。
这不是从寒愿意看见的。
出于这许多顾虑,从寒每日只是想要多看看方合,看着它开心高兴的样子,做一只快乐的鸟儿。
从寒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在自己生病手上的时候,方合这只鸟儿还会这么“担心”他。
从寒觉得……非常开心。
但这个地方并不安全,他的身上也出了问题。南烛的话让他稍微安心,却并不能持续很久,有些浑浊迟钝的脑海稍微转动,从寒还是坚持想要让南烛带着方合离开这座城池。
事情发展的比他想象中还要快速,并且有些超脱了他的掌控。
这座城池中即将会发生非常严重的事情,只有离开才能够最大程度的保证不受影响。
南烛见从寒自从睁开眼睛开始就一直操心这个又操心那个,即使难受到连说话都困难还是不停催促着他快点带方合离开,于是南烛抬手就让从寒继续睡下去了。
既然生病了,还是好好休养为好。
虽然对于方合对从寒“看重”这件事情有些不高兴,但南烛也是不希望从寒死去的。
“身为他的后人,这样的程度你应当是可以撑过。”毕竟……你可是他的后人。
只是事情确实出人意料,原本以为已经不会有所威胁的疫魔却连从寒都能够伤到,并且使他病倒,这只说明了一件事情。疫魔突然变得强大起来,只是不知是谁帮了他又或者疫魔得到了什么?
……
对于汤地城池中生活的人们来说,最近几个月的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
这里原本只是一个人数并不算多的冷清城池,离开的人比来到这里居住的人要多,多年下来这里都快变成了空城一座,朝廷官员们没有谁会想要到这里任职。外界发生的灾难这里因为环境闭塞并不知晓,只在有落难之人逃到了这里大家才知道,外面竟然发生了那么可怕的事情。
而这里也在有落难之人来到后受了影响。
不过影响在变得严重之前就被朝廷派遣来的军队和大夫们控制,没有使其酿成大祸。
然后就是陆续来到这里的流民。
空荡荡的城池突然变得热闹起来,原本居住在这里的人们,有人欢喜有人忧,但大多数采取的态度还是服从朝廷安排,暂且闭门不出,也有人会经常观察那些来到这里的外地流民,甚至跟那些人稍作接触打探消息。
王麻子就是第二种。
就算朝廷派来的那些官员将那些来此的流民管理的非常好也很有秩序,但在王麻子看来,这么多来到这里的流民只代表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他们汤地城池的人很有可能也会染上外面的那些病。就跟最开始跑到他们这里来的落难人一样,要是没有那些人,他们这座城根本不会有人得病。
王麻子每天只要趴到窗户跟前往外看,看到那些来往的流民,心里面就是一片烦躁。
他想把这些外来流民全都赶走,却又有心无力。
现在那些朝廷派来的官员们一个比一个厉害,军队里的那些人更不是好说话的,还有那些大夫没两天就要给大家把脉检查,就连汤地城池原本的居民都不放过。
那些官员们还造了名册,每次检查过的人都会有标记,要是谁找不到了那就变成了“大事”,军队里的军爷们会拿着武器整座城都给翻过来找。
王麻子不过升斗小民,即使心中不满也不敢表现出什么来,总是跟其他人一样该做什么做什么。
本来还以为今年本来就不太好的地更是没得种了,没想到这些外来流民和官员军队的到来让他们的事情变得更多了。
而且来此的官员们没有征徭役,反而是以金钱许之,让大家自愿去帮朝廷干活。
这样的“好事”确实让人高兴,起码汤地城池里的不少原住民都很高兴,有一部分人都不再躲在家里不出来而是主动想要找点官员们分下来的能做的活。
王麻子看他们这般积极模样心里冷笑。
现在你觉得高兴,却不知道这些人的到来可能会把汤地城池里原本不多的人全都给连累死。
因为这样想着,王麻子总是会积极的观察其他人,想要抓紧任何一点机会把“不对劲”的人给揪出来。
朝廷来的那些官员和军爷们也都说了,为防有感染疫病者瞒而不报的情况,其他人是可以向上举报的,而举报者能够获得不少酬劳。
王麻子不想跟其他邻居一样去做苦力活,这样“举报”谁谁谁生病的活对他来说却是个好差事。
于是在那些流民们来到汤地城池后,王麻子就开始时刻关注这些人,并且积极跟部下身体强健、看着不容易得病的人打好关系,从那些人口里再打听相关消息。
别说,还真的给他找到了几个有病却瞒报偷藏的。
那些大夫给大家检查也不是每天都查,所以有一些生病的人就想要熬一熬,说不定人就大夫来检查的时候就已经好了呢?
有这样想法的人还不止一二,王麻子凭借自己细致入微的观察找出这些人后上报,腰包里的钱也多了不少。
在尝到好处后,王麻子对此便更加起劲了。
然后王麻子最近就在蹲点一个屋子。
那屋子原本是田家嫂子的,最近听说租给了一个外地流民居住。
因为那些流民大多都被安排在一起,有一些原本生活不错、细皮嫩肉的受不住,就想要自己想办法弄到一个人休息的房间。
汤地城池中有些房子多的人便如此租赁赚了点财物。
王麻子蹲电的这个屋子里住的人乍一看让人完全跟“流民”两个字联想不到一起。
那是一个非常好看又有气质的男人,王麻子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说他像读书人吧,身上却没有读书人那种书呆气;说他是商人吧,商人可都是满身铜臭味他没有;说他是当官的吧,也没有官威这种东西。
不过王麻子也不太敢靠近他,总觉得对那人有些畏惧。而那个人的身边永远带着一只看起来很漂亮的鸟,还不会把鸟往笼子里放——王麻子看很多喜欢遛鸟斗蛐蛐的公子哥可都是那么来的,把鸟儿装在笼子里,外面再罩着一层黑色的布,便这么提着鸟笼走在街上,一副富公子闲散度日模样。
就这还是王麻子以前看一些来到过汤地城池的外地有钱公子少爷这么做的。
王麻子每天都守的很远,但他总觉得那个人能够看见他。
这样的感觉让他守得越来越远,却总是有些惴惴不安。
好在他主要蹲点的不是这个人,而是另外一个——另外一个同样长得不错,脸上总是挂着笑的家伙。
那个家伙名为从寒,来到汤地城池的第一天王麻子就听不少姑娘用有些害羞而又喜悦的语调谈起那个家伙。而那个小子在与姑娘们对话的时候,也总是会让姑娘们害羞不已、万分紧张。
光是这一点就足够王麻子讨厌他了,更何况那天晚上王麻子还看见他一身血的跑到了这里来。
一身血的从寒吓到了王麻子。
嘴巴里总是说着许多不满抱怨的王麻子,在真的看见血腥场面时,心里头还是很怂的。
但从寒突然这么一身血的跑在夜里的路上,他也会想要看看发生了什么。
结果到底发生什么王麻子是没看见,但他却看见从寒进了田家嫂子租出去的屋子,然后就再也没有走出来。
没有大夫去过那间屋子,也没有任何官员或者军爷过去。
就好像从寒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不过是几天不出门而已。
但王麻子有乘着里面那个总喜欢带着鸟的人离开时,偷偷从窗户缝往里面看过,他看见从寒好像生病了,就躺在床上,那张脸因为生病虚弱的关系也变得没有那么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