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冬趴在床上,困得几乎睁不开眼睛,只能勉强支撑着安慰他。
“这又不是什么会记入档案的内容。他还是可以继续正常参加高考,你担心什么。”他打了个呵欠,“再说了,如果他不答应,他正直一点,老师能按着他脑袋让他改了你名字?”
张敬在那一头一直沉默。
“张敬,这不是坏事。我们没做坏事。”喻冬低声说,“他们利用规则抹消了标本协会,我们也利用规则教训教训他们而已。做坏事的人才需要怕,因为世界上就是有我这种比他们更懂得说谎的人存在。”
他低沉地笑了:“就是很对不起你。”
挂了电话,喻冬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他已经好几天没好好睡觉了,昨天开始发起高烧,今天干脆请了一整天的假,躺在床上只顾睡觉。
他并没有那么坦荡。在等待结果的这段时间里,他常常做恶梦,梦里全是各种混乱的内容,一会儿是关初阳和张敬被处分了,一会儿是宋丰丰不能去踢球了,一会儿又是他们被人用各种办法报复,学校像一个巨大的游戏场,他徒劳地奔跑,却找不到任何朋友的身影。
喻冬反复在梦里醒来,又忧虑得睡不着觉,翻来覆去地想自己还有什么没做到位的,是否遗留了什么没考虑清楚的。
手机又响了。
喻冬痛苦地呻吟,捞起手机推开:“又怎么了……”
手机里传来的是宋丰丰的声音。
“你还没睡醒?”宋丰丰听上去精神百倍,“都下午了。”
喻冬的手一松,手机落在枕头上。他蜷着腿侧躺,把耳朵凑近手机。
“我好多天没好好睡觉了。”宋丰丰的声音让他心里冒出了很多复杂的情绪,“我和张敬成功了,你知道吧?生物协会那件事。”
“那你怎么不睡觉?”
“睡不着……怕……”喻冬的倦意渐渐上来了,像网一样迅速捕获了他,把他拉入睡眠的深渊里,“很想你……”
“……喻冬?”
喻冬分不清那句“想你”到底是他说的,还是宋丰丰说的。所有声音都远了,他蜷在床上闭上眼睛,在久违的安全感里迅速睡了过去。
宋丰丰攥着手机站在酒店房间的窗边,恨不能把手机压进自己耳朵里似的:“喻冬?”
正跟女朋友发短信聊天的队长恼了:“烦不烦!做梦也喊喻冬,醒了也喊喻冬,喻冬欠你钱吗!”
“喂喂?你刚刚说了什么?”宋丰丰还在执着地问,“喻冬啊?喂?再说一遍?”
队长:“到底欠了多少啊?”
宋丰丰听到了喻冬的呼吸声,终于确定这人是睡着了。
可他最后说了什么?
宋丰丰把额头抵在酒店窗户的玻璃上,城里的霓虹灯光映亮了窗玻璃,和他的脸。
热气腾腾地冒上来,让宋丰丰的脸庞发热。
喻冬最后说了什么!
他捂着自己的脸低声说了句“我靠”。
从行李箱里抓出衣服,又抓起钱包和手机,宋丰丰跟队长请假:“明后两天休息是吧?我回家了啊。”
队长吓得要跳起来:“现在回家?晚饭你不吃了?”
“不吃了,来不及。”宋丰丰已经冲出房间,奔往电梯。
第34章
狗仔扯着床单爬上喻冬的床,钻进他被子里。喻冬睡得迷迷糊糊,把它从被窝里抓出来,放到枕头上。
小狗在他脑袋边上蜷成一个毛绒绒的团子,很温暖。
喻冬伸了个懒腰,拿起手机看时间,发现手机不知何时没电,已经关机了。他披着被子坐起来,仍旧觉得困,但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累了。
书桌上的小闹钟显示,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他睡了很久,晚饭也还没吃。
周兰来叫过他一次,但喻冬不肯起,她只好把饭菜放进冰箱里,让他如果起来了就自己热热吃。
喻冬揉揉眼睛,给手机插上充电器,心想家里好像还有几桶方便面。
他饿了,但也懒得动,更懒得洗碗洗筷子,心想干脆烧水泡面,吃两桶算了。
可面放在哪里,他一时间想不起来。
摸着狗仔的脑袋,喻冬又打了个呵欠。这时手机终于有了一点电,屏幕亮起来,开机了。
他居然有十几条未读短信,全是宋丰丰发来的。
第一条是“我现在回家”,然后是“你怎么关机了”,“我上车了”,“醒没”,“发条狗仔的彩信给我”,“我去你家吃饭行吗”……
喻冬顿时从床上跳下来,揉揉眼睛。
宋英雄月初出海去了。这是温暖的春末夏初,各种鱼类都从热带海域往这里洄游,是打渔的好时机。
“我没带家里钥匙。”宋丰丰在短信里说。
喻冬快速地翻阅,宋丰丰的信息总是一句话一条,唠唠叨叨,连车上邻座的人脚丫子很臭都说了。
最新的一条是两句话。
“你睡醒了吗?我回到了,在你家楼下。”
这是一小时前发的。
喻冬立刻跑到阳台。楼下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春末的细雨飘飘洒洒地在夜里落下来,路灯下一片细粉般的雨丝。两只野猫在玉河桥底下凄凄惨惨、袅袅娜娜地叫,声音挠得人心头毛躁。
“宋丰丰?”喻冬压着声音探头喊了一声。但宋丰丰不在楼下,也不在檐底。
他下意识抬头,看到玉河桥对面宋丰丰的家里,二楼亮着灯。
这人没钥匙,他怎么进去的?
喻冬跑回房间,抓起外套随便披上,蹑手蹑脚地下了楼。
周兰已经睡了,他小心翼翼地开门,小心翼翼钻出去,又小心翼翼关门。深吸一口气,喻冬拍拍自己左侧胸膛,在细雨里跑向玉河桥。
宋丰丰已经洗了澡,舒舒服服坐在书桌前看漫画。正看得入迷,听到有人在外面喊自己的名字,声音压在喉咙里。
他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总算在猫咪发情的声音里捕捉到喻冬的呼喊:“宋黑丰!”
“来了来了!”宋丰丰连忙跑到二楼天台,果然看到了站在街面上的喻冬。
“你怎么回来了!”喻冬披着外套,兜帽罩在脑袋上,腿上却穿着宽松长裤。那是在家里才穿的单薄衣物,在这还带着些微寒意的夜里让他有些哆嗦。
“你怎么来了!”宋丰丰也同时喊出这一句。
两人沉默片刻,喻冬又开口:“先回答我问题,你回来做什么?输了?”
“乌鸦嘴!”宋丰丰压着声音喊,“我……我想回家,就回来了。”
喻冬心想你对我撒谎?我是你撒谎界的祖宗。
“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实话!”他其实是担心宋丰丰惹了什么祸,或者是让自己和张敬的事情连累了,直接被足球队扫地出门,“你回来做什么的!”
他说话很不客气,宋丰丰挠挠头发,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
“不是你说想我么……”
喻冬:“什么?我听不清!”
宋丰丰趴在天台边缘上,终于提高了声音:“不是你说想我吗!你说想我,我就回来了。”
喻冬:“……”
他张着嘴巴,?6 胩烀环从础?br /> “我打的冲到火车站,差一点就买不到票了,特别赶。”宋丰丰揉揉鼻子,心想那些猫啊,叫得实在太令人心烦了,“喻冬,今时今日你这种态度不行的。我是为了你才回来的。”
“……骗人!”喻冬又急又恼,脸上一阵阵发热,“我什么时候说过想你!”
宋丰丰愣了:“你说了,你说了才睡着的。”
喻冬:“我没说!”
宋丰丰看喻冬急得要跳起来,突然觉得很好笑。他笑嘻嘻地探头说:“我以后给你打电话一定记得录音,免得你翻脸不认账。”
逗喻冬太好玩了。宋丰丰乐颠颠地想,都脸红了,却还不肯承认。
“我怎么可能说这样的话!”喻冬一把扯下了帽子,一张白净脸庞微微涨红,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被恼的。玉河桥上的灯光照亮了喻冬的头发,那光亮是湿漉漉的,也是暖的。
宋丰丰:“那你不想我?”
喻冬:“当然不想。”
宋丰丰点点头:“行吧。那换个说法。我想你,想回家,所以回来了,可以吧?”
喻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