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丰丰和喻冬正在学委的臭豆腐摊位上不要脸地狂吃,见到板车后立刻来了兴致,甩下二十块钱就冲着郑随波去了。
木工协会的人一直到此时还在拼命保持神秘感,把板车上的东西全都搬到了正在搭建的舞台后侧。主持人吴曈在台上跟搭档对词,结束练习之后立刻钻到后面,看郑随波干活。
所有的木块都放在了地面上,郑随波和木工协会的人正在将木块一块块连结起来。用于连结木块的工具也是木块,但形状不一样,刚好能嵌入不同木块头尾两端的小洞口。
喻冬摸着下巴:“这也不是榫卯啊……不过有点儿类似。”
宋丰丰:“怎么搞?我怎么看不懂?”
喻冬:“孙老师卷子上的这道题目肯定跟力学和动能有关,你注意复习吧。”
宋丰丰:“???”
两人看着木工协会把木板搞来搞去,一会儿用这种形状的木条连结,一会儿又用哪种形状的木条连结,渐渐觉得无聊,又跑去学委的臭豆腐摊位上剥削他了。
“心很痛!”学委对路过的张敬说,“同窗数年,就这样对我!”
“同情您!我帮您谴责他们!”张敬快速拿过一碗,拔腿就跑。
学委:“……”
喻冬和宋丰丰怜悯地把张敬那一碗的钱也帮忙出了。
玩了一个下午,八点钟的时候,通宵晚会准时开始。
校友赞助的烟花一箱箱地燃烧,火花窜上高空,纷纷炸开。
张敬声嘶力竭地对关初阳说:“烧钱啊!”
关初阳什么都听不到,对他礼貌地点点头,笑笑。
年迈的校友被搀扶上台,磕磕巴巴地讲话,唱起了历史久远的校歌。青葱骊歌,战火岁月,吾辈心怀壮烈志,血肉身铸崴嵬魂。坐在轮椅上的校友年纪太大了,他的声音含糊不清,但舞台下的近万名学生全都鸦雀无声。
他提到了一些苍老的名字,一些不会在历史书上出现的历史,还有只存在于校史里的惊心动魄。校歌的词曲都出自名人之手,历经百年,一字未改,一调未换,在这茫茫星夜里唱起,似乎还是能和涛声遥遥呼应。
之后便是校乐团的表演,唱了四首歌。场上的都是熟悉的老师,只是换了衣服和装扮,一个个看起来和平时截然不同了。
在乐团的掩护下,木工协会的人开始把已经串联好的木块全都摆上舞台。
郑随波没有动,他的手腕很疼。刚刚推板车的时候他将手腕给扭伤了,紧急去校医室做了处理,但是现在几乎完全使不上力。
吴曈在后台找到他,发现他愁眉不展,上前问他是否需要帮忙。
“会长的手动不了了。”协会里的人跟他解释,“一会儿没办法操作浪涛的把手。”
“我可以!”郑随波连忙说。
那人比他高半个头,闻言按了按他脑袋:“别逞强了,我找别人来帮忙。反正就是转动把手而已,没关系的。”
“别的人怎么知道我们的节奏?”郑随波晃晃脑袋甩开他的手,“我们练了多久?和音乐协会他们配合了多久?不能搞砸。”
吴曈按着他肩膀,让他看着自己:“下两个节目都不需要我报幕,我可以代替你操作浪涛。”
郑随波快烦死了:“谁都可以操作,很简单!可是你也一样,你不知道音乐的节奏,你……”
“我知道。”吴曈看着他的眼睛,“郑随波,我看过你的演示动画。”
舞台与场地的光线映亮吴曈的眼睛,他此时此刻看起来很稳妥,很可靠。
郑随波这时才想起来,自己当时使用flash软件简单制作的演示动画,就是借用吴曈电脑做的。他没有删,看来吴曈也没有。
“只看一次是不行的,吴曈。”郑随波的语气软了,透出隐隐的不安,“一次记不住……”
“我看了很多、很多次。”吴曈小声地,一字字地说,像是怕被一旁的别人听去了似的,“你之前生我气,不肯理我,我就老看你那个演示动画。你不是还在里面加了音轨吗?我就听着你声音看书做作业,有激励作用。”
“……”郑随波目瞪口呆,“吴曈,你……”
“我有病,我流氓,我特别坏。”吴曈笑了一下,“好啦,就让我代替你吧。那东西太重了,你的手腕很珍贵,要用来画画的,不能弄伤。”
他指指自己的脑袋。
“包括你讲解的声音,还有整个节目的流程,‘浪涛’的表演节奏,都在我脑子里。”
乐团的表演结束了,守候在旁的音乐协会人员开始往舞台上搬运乐器。三台钢琴呈品字型摆在舞台中央,木块就在他们身后。
郑随波答应了吴曈的请求。
“就是这个节目了。”宋丰丰和张敬拎着两袋吃的,偷偷溜到1班的位置里找到了喻冬。
张敬听宋丰丰讲了半天,对这个节目充满了好奇:“叫什么?”
“不知道。”喻冬看着走上场的人,“反正钢琴是四手联弹。”
每台钢琴前都坐下了一男一女两个学生。
在安静的场地里,第一个音符流泻了出来。
三个人认真且严肃地听了一会儿,无奈古典音乐造诣不高,除了知道很好听、很整齐、很厉害之外,并不晓得是什么歌儿。
“木工协会呢?”张敬问。
他话音刚落,观众里开始冒出低低的惊讶之声。
舞台上灯光全都暗下来,只打在三台钢琴之上。而此时在舞台背后,有柔和的水蓝色灯光展开,所有观众顿时都看到了从低矮地面正不断上升的黑色波浪。
那不是波浪。是一块块被精心削成了特定形状的木块,被不规则的木条连结在一起,因为力的作用,而缓慢地起伏着。
它们越来越高了。
灯光渐渐加强,光源愈发倾斜。波浪的阴影漫出了舞台,投到了观众身上。而这些阴影仍在不断起伏、翻滚、流荡。
“孙老师!”宋丰丰终于看到了孙舞阳,“还有吴曈!”
灯光掠过舞台后侧,木工协会的四个成员和他们的指导老师,以及主持人外援站在缓慢升起的木块之下,正操作着相连木块的把手。每奋力扭动一次,上头的无数木块便以无法析清的移动规则缓慢起伏。
音乐又变了。弹琴的女孩子调整了麦克风,带着笑意唱起歌儿来。
“原来如此。”宋丰丰也笑了,“这么好玩。”
浪涛的阴影被灯光染出了各种变幻的蓝色,就像真正的水流。被称为“浪涛”的机关活动着,浪涛也随之活动着,淌过了所有人。
“海风吹,海浪涌,伴我漂流四方。”
三重唱结束了,唱歌的三个女孩抓着麦克风走到舞台前,男孩则全都站起,弹奏出急切欢快的曲调。挎着吉他与贝斯的乐队也跳上了舞台。架子鼓搬上来,拿着三角铁的老师坐在四脚的椅子上,当当敲响。
乐声随之一变,浪涛愈发激烈。
整个会场此时此刻,终于沸腾起来。
“孙老师厉害了,好多人看完通宵晚会之后说想要加入木工协会,可他不收。”张敬的脚在地面一点一点,踏出节奏,“只收物理成绩排名全年级前五十的人,而且要有动手能力。”
他和喻冬、宋丰丰正在校门口的小吃摊面前,等待着老板炸热狗。
一月的天气愈发冷得可怕。刚刚结束期末考的三个人甩动着僵硬的手腕,一拍即合,决定晚餐在外面解决,一路把周围的小吃店吃过去。
“武术协会的节目不是更好玩?”宋丰丰兴致勃勃,“那叫什么?佛拳?太奇怪了,因为武术协会的指导老师长得太肥,像弥勒佛吗?”
“马老师强调过很多遍,他不是肥,是水肿。”喻冬更正。
他和宋丰丰笑个不停,张敬发现这两个人的笑点越来越趋同,自己已经参与不进去了。
“说到佛,你们初一去拜佛吗?”张敬竭力想要把他俩的话题拉回到自己可以参与的程度,“我还从没跟朋友去过乌头山拜佛烧香。”
说话间,吴曈和郑随波打打闹闹地出来了,闻到香气也迅速围过来,五个人把老板和他的小油锅围得严严实实。
“我过年要回家。”喻冬先拿到了他的热狗,吹了几口之后快速咬下一块,“我要在这里参加高考,我爸答应帮我解决户口的问题,但是交换条件就是我今年必须回家过年,而22 且呆足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