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他,背负着颜国上下,千万百姓的性命,所以没有反抗的权利。
为了颜国,他失去了一切——荣华富贵,身份地位,乃至尊严。
“我真傻。”颜千言自言自语地说着,回过神时,自己已被侍卫扒得一丝|不挂,押回大殿中央。
烙铁“嗞嗞”的声响离他越来越近,他微扬起头,绝望地闭上双眼。
很快,烧红的烙铁贴上光滑白皙的肌肤,滚烫的温度伴随着剧烈的痛楚,迫使颜千言不可抑制地惨叫出声。
“啊啊啊啊啊——”
“千言?颜千言!”傅默被怀中人突然的惨叫吓了一跳,连忙俯下身,跪在地上,让颜千言枕着他的腿,手在他瞪大的眼前挥了挥。
颜千言睁开的眼中没有一丝光泽,显然还未从回忆中醒来。
惨叫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终于停止后,颜千言合上双眼,发出微弱的呻|吟,额上很快渗出细细密密的汗水。
傅默皱了下眉,对他的状况表示不解——他这才陷入回忆多久?连四分之一柱香的时间都没到。
喝下迷途山水之人,一旦迷失在回忆里,靠自己醒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傅默原本便打算在颜千言迷失时,进入他的回忆,助他一臂之力。可他没想到他竟迷失得如此之快。
他在回忆里,究竟经历了什么?
叹了口气,傅默认命地抬起一只手,快速地掐了几个诀,然后缓缓低下头,在颜千言滚烫的额上轻轻一吻。
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上,颜千言侧躺在冰冷的地面,好不容易才从剧烈的痛楚中缓过来,喘息着睁开双眼。
他双臂交叉抱住自己,微微蜷起身子,视线扫过侍卫身侧的剑,有那么一瞬间,真想夺了那剑,自刎死了算了。可他知道,以他的力量,手还没碰到那把剑,人就已经被侍卫踹飞了罢。
傅默的视线渐渐清晰,看清眼前的景象,第一反应是懵的——他想象过颜千言可能面临的困境,或许是被人揍了,或许正在忍受皮肉之苦。可,眼前的景象彻底颠覆了他的想象。
——大庭广众之下被扒光用刑?
心里不知怎么的,突然涌起一股怒气,让傅默险些捏碎龙椅的扶手……等等,他握着什么?
傅默将视线转向自己的右手,微微抬起,露出一个金色的龙头。再环顾四周,整个大殿,似乎只有他坐得最高,看来,被他附身之人,地位是这里最高?
意识到这一点,傅默蓦地安下心来,开口时,语气十分平静:“你们都退下,留他一人在此便可。”
突然听到这样的命令,所有人都是一愣。
傅默挑了下眉:“怎么?听不懂本王的话?”
“臣不敢。”大殿中的文武百官七嘴八舌地说着,纷纷弯腰后退,一路退至门口,这才转身离开大殿。侍卫和侍女随之离开,带上殿门。很快,整个大殿之上徒留两人,一个是从地上艰难坐起的颜千言,一个是黑袍上绣着金龙的傅默。
殿门关上的那一刻,傅默蓦地从龙椅上站起,疾走几步朝颜千言冲去。颜千言愣愣地看着他,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傅默?”
虽然身上的衣服没有换,但墨君那张毫无亮点的脸,突然变得如此英俊,完全就是变了个人——大殿中竟无一人觉察?
对了,这里是他的回忆啊,并不是真实的世界。所以,一切的不合理,都能变得合理。
颜千言跪坐在地上,抬起一只手遮住自己的眼睛,自嘲地一笑——差点就以为,这里才是真实,而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梦境了。
傅默冲到颜千言身旁,脱下身上的龙袍,潇洒一甩披到他赤|裸的身上,然后在他身前单膝跪下,皱眉询问:“你怎么样?”
颜千言放下遮眼睛的那只手,和傅默对视,脸上写满委屈:“你再晚来一步,我便死了。”
“你已经死过一次了。”傅默无情地道出事实,“而且是被食人花咬死的。”
“我知道。”颜千言侧头挪开视线,扯了扯身上的龙袍,眼中闪过一丝不悦——这不是他想要的回应。他刚才真的差点被自己的回忆吓死,他都不安慰他一下么?
不过也是,他们才认识几天?傅默凭什么要安慰他?
颜千言有些失落地低头,然而,才刚低下头,下巴上便多了只手——傅默伸手抬起他的下巴,强迫他与他对视,然后在他疑惑的视线里,蓦地松手,将他整个人圈入怀中。
颜千言愣愣地靠在傅默怀里,听到他在他耳边发出一声叹息。
“早知如此,我应该早点来帮你的。”傅默说着,将颜千言抱得更紧,“不过,已经没事了。有我在,绝不会再让你遭受半点伤害。”
颜千言又愣了半晌,发出一声轻笑,释然地闭上双眼——这才是他想听的话啊……
可是,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就算傅默上了墨君的身,出现在他面前,他的回忆也不会就此停止。接下来,该发生的事,还是会发生,并且会一直发生到身为人的他死亡为止。
要怎么办呢?
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傅默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扶着他的后脑,在他耳边轻声道:“今晚,睡我房里罢。我教你接下来该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木有评论_(:з」∠)_
第8章 奴隶
颜千言依稀记得墨君的寝殿所在,便为傅默指了路。
他背后的烙印已经凝结,不再感到疼痛——比记忆中快了太多。
“记忆中,我被烙印后,在柴房趴了三天三夜没能爬起来,后来伤口感染恶化了。”颜千言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指了下前方,“前面便是。”
傅默淡淡地“嗯”了一声,边走边问:“后来呢?”
“什么?”颜千言挑了下眉,一时没反应过来他问的什么。
傅默只好说得更清楚些:“你的伤口感染恶化了,然后呢?”
“然后……不记得了啊。”颜千言无奈地耸了下肩,“大概是死了吧。”
这句话,他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了出来,说完,自己觉得很好笑,忍不住牵了下唇角,身旁的傅默却笑不出来。
一天之内,从一国的皇子,到敌国的质子,再到任人摆布的奴隶。看着就很脆弱的身体遭到摧残不说,还当众裸|露,精神也一定遭受了重创。
可颜千言非但没有抑郁,反而把自己的经历当成笑话来说,到底是真不在意,还是想借此转移注意力?
这样想着,傅默一把抓住颜千言的手腕,后者脚步一顿,疑惑地回头。
“千言,你是我的御妖,在我面前,你大可以放心卸下一切伪装。”傅默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颜千言,认真道,“我说过,无论你的记忆是好是坏,无论你这个人是善是恶,我都接受,都不会放手。”
颜千言愣愣地和他对视,忽然低下头,发出一声轻笑:“千年之前,若是有人能对我说这些话,该有多好。”他说着,轻轻推开傅默,率先朝墨君的寝殿走去。
伪装么?
他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殿门,唇角扬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带着些许自嘲。
——我也想卸下一切伪装,可,我现在表现出的这一切,究竟是真实还是伪装,连我自己都分不清啊……
*
颜千言走到寝殿前,被门口的侍卫一把拦下。
他脚步一顿,面对侍卫的质问不发一言,耐心等傅默追上他,出现在他身旁。
看到傅默抬起来扶在颜千言腰上的那只手,侍卫自觉地朝两边退去,让出路来。于是,傅默拉开门,轻声道:“进去吧。”
颜千言踏进寝殿,径直走到床边坐下。身为人的他,身子实在太过脆弱,没走几步路便浑身酸痛、疲惫不堪。
他身上还披着墨君的龙袍,也只披着这么条单薄的袍子。
这袍子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制作而成,很滑。他稍一抬手,黑色的龙袍便从他身上滑落,铺在了镶嵌着金丝的奢华被单上。
他赤|裸的身子放松后仰,倒在床上,长长地舒了口气。傅默走到床边,低头凝视他的脸,皱眉:“你背后的伤……”
“早就不痛了。”颜千言打断他,在床上躺了片刻后,挣扎着坐起来,掀开被子钻进去,在被子里蜷缩成一团,舒服地眯起了眼,“想不到我竟有机会睡敌国君主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