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轻乖巧的坐在那里,最后反倒是陆尧犹豫了,问:“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可以么?”
晏轻点点头,目送他出门,扒着门框,忐忑的问道:“你介意么?”
陆尧问:“什么?”
“毒蛇……”晏轻说:“他说,你把我藏在怀里,我会咬你……”
陆尧顿了一下,没说话。
——比不上晏轻这么坦荡,他有太多话没办法说出来。
他无数次下定决心想要避开晏轻,也很清楚的知道再这么拖沓下去,对谁都不好。要什么、要不要,一开始就该说明白,没道理用‘害怕伤害’来拖着,吊着人家的胃口图什么?显摆自己很厉害么?
云姜开口要人的时候,他完全可以把晏轻交出去。而他没有——把人要下来,扭头就想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又渣又膈应的行为。
这个走向真是太不对劲儿了。
他抬手摸摸晏轻的头,低声说:“等我回来再说吧。”
这话说的太过隐晦,以至于晏轻的眼神儿荒乱了起来。陆尧自己心里也乱,干脆扭头走了,脚步快的像是落荒而逃。
第56章 要不
陆尧很少会去酒吧。
老五发的定位离酒店不远,他徒步走过去,脑袋里浑浑噩噩,手脚都发麻,到了地方之后还回不过神儿来,在酒吧外边的金属栏杆上靠了很久。入秋的晚风凉,把他从头到尾吹冷了,脑子还是热的,半晌他揉了一下太阳穴,暗骂了一句,真不是东西。
骂的人是他自己。
老五夺命似的给他挂了几个电话,陆尧才转身走进去。
这家酒吧不大,是个半地下场,去年进京做年终汇报的时候老五就带着他跟老三来这里喝过酒。当时老三戴着顶黑帽子,手中抓着一串佛珠,拘谨的绷着脸,一看就是新手;老五点酒就挑最便宜的点,用失恋的语气絮叨他闺女——唯独陆尧还算是正常,他身高腿长,脸又好看,不少人都往上贴,但是他一个没接,觉得难受。
这次不一样了,他看着贴在自己身上的漂亮姑娘,没说话。
酒吧灯黑好干事儿,昏暗的灯光照在人脸上,只能大概看清楚五官。姑娘手里端着一杯酒,身子软得像蛇,抬头笑着说:“请你喝一杯?”
姑娘长得是真好看,鹅蛋脸,嘴唇上涂着一层红软,长睫毛忽闪忽闪的。
陆尧低着头,灯光扫在他高挺的鼻梁上,落下一片暧昧的阴影。
“小哥?”姑娘又喊了一声。
陆尧顿了一下,像是惊醒一样的后退了一步,快的那姑娘猝不及防,失去支柱之后险些当场来个大礼跪拜,脸上也多了一点恼羞成怒,压低了声音说:“性无能啊你?!不约早说!”
来酒吧的人,要么就是图好玩,乐乐呵呵来消费的,要么就是单身放得开,正大光明约炮。后者少归少,开放程度高,也泼辣,陆尧面无表情,那姑娘也不害怕,恼羞成怒的瞪了他一眼,踩着能杀人的高跟鞋走了,没多久就勾搭上了另外一位。
陆尧看了几眼,姑娘盯上的第二个人个子不高,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长T ,看上去还是个生涩的大学生。
他手机又响了一声,老五问他在哪,陆尧回复说很快就过去。他把手机往裤兜里一塞,抬头的时候看到了一双愤恨的眼睛,那姑娘从他身边走过,呸了一声:“来这里干什么?”
陆尧:“……啊?”
刚才那个被姑娘勾搭的小哥走了过来,冲陆尧笑出一口白牙,还没说话就下意识的挺了一下胸。这个熟悉的动作让陆尧如遭雷劈:“……壁虎?”
守宫眯着眼,说:“喝一杯?”
十分钟后。
他们两个找了个小角落,一人捧着一杯酒。守宫靠在卡座的椅背上,冲路过的小姐姐抛媚眼,陆尧看不过去,问道:“你一定要这么没节操么?”
“能让自己快乐的事情就尽管去做,管什么节操?”守宫舔舔嘴唇,轻佻的看着他,“本来就时日无多,我才不浪费时间当苦行僧。”
陆尧挑了挑眉,问:“那你还跟巫龄……”
守宫咔嚓一声捏碎了杯子,狰狞道:“别跟我提他!”
陆尧:“……这么讨厌他的么?他还挺喜欢你的。”
“我不稀罕!”守宫暴躁的像是被人踩了尾巴,“我一开始是想挟持他来威胁你来着,谁知道他妈的跟个狗皮膏药的似的!你知道他吃了我多少尾巴么?!你知道我每天要供着他吃喝有多崩溃么?!他还吃独食!一口都没给我留过!”
“我怀疑他是故意的,看着跟个傻子似的,比谁都精明!”他恨得出血,简直想把那只小卷毛咬死:“打又打不过!不然我早弄死他了!”
陆尧心平气和的给他取了个空杯子,说:“同病相怜。”
壁虎发完火,蔫儿吧唧的摊在桌子上,抬头看陆尧给他倒酒。青年眉宇间带着点阴霾,也不知道是在心里藏了什么事儿,让他喝酒也不尽兴。
半晌守宫咂摸咂摸嘴,用一种垂涎的语气问:“你真的不跟我来一炮么?”
这话要是放在以前,陆尧早就该摔杯子按他脑袋了。但是眼下他心头压着晏轻的事儿,多少有些顾忌,对守宫如此大逆不道不知死活的行为没表态,仰头闷了一杯酒,顺手把响个不停的手机反扣在了桌子上。
守宫眼馋的看着他的喉结,眼神儿犹如实质,蠢蠢欲动的想把他衣服扒下来,“你是怕晏轻生气么?别担心,只要把后续措施做好,我保证他闻不出什么来……”
陆尧说:“我跟他没什么。”
守宫愣了一下,随后不敢置信的摊手,连忙给陆尧添酒,准备听八卦,“我看你们不像是没什么的样子啊?晏轻自己都说了,说你们两个该做的都做了。”
陆尧想了想,说:“有过一次比较亲近的接触,但是那只是个意外,其他……最多就是亲两下了。”
守宫恍然道:“是因为你怕麻烦么?”
“什么?”
“怕麻烦。”守宫解释道:“怕他纠缠你?”
陆尧摇了摇头,说:“不是。我不是怕他……纠缠我。我只是觉得,他年纪太小,又没有见过太多人,见到一个勉强够得上眼的,就觉得自己一生都定了。”他难得迟疑了一下,补充道:“将来会后悔的。”
“这个理由太可笑了。”守宫轻蔑的说:“年纪小怎么了?我顶多比晏轻大十几天,泡过的人比你见过的都多。拐卖小孩、恋童癖都该千刀万剐没错,但是人类的法则对我们不适用,晏轻早就适应这个社会了,该见过的也都见过了,他要是真把你当宝贝,那就会缠死了不松开,要是见到更好的后悔,那一开始就没有看上你。”
“这事儿多简单啊。”他感叹道:“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陆尧:“……”
陆尧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抬手摆了摆,说:“我再想想。你喝吧,过会儿我去付账。”
守宫接连喝了几杯,眼神儿倒还算清明,撑在桌子上笑了出来,“约炮跟真感情不一样。约是你爽我也爽,一晚上过去啥牵扯都没有,只要两边都没感情债,那就算是露水姻缘,说断就断了;要是动了真感情,那就完了……”
“得一辈子对他好。”
“就算有缘无分,善始不得善终,心里边也永远都……都挂念着他。”
这话就跟针扎在耳膜上的似的。
陆尧没再搭理他,全当他在说胡话,一杯酒一杯酒的往下闷,他酒量没壁虎好,中途一个人出去抽烟清醒一下,大街上穿堂风呼啸而过,比来的时候又凉了几分。
他低头点了一根烟,默不作声的抽了一会儿。酒吧是半地下式的,入口往下是楼梯,男女嬉笑着走进走出,陆尧觉得觉得有些聒噪,扭了扭酸疼的脖子,听见脊椎嘎巴响了一声,脑袋里顿时起了一个想法。
不喝了,回去。
他干脆的把烟掐灭,一路走回了酒店,在门口摸索了半天房卡,好不容易才把门打开,一步走进去险些踉跄着摔倒,好不容易才站稳。
“晏轻?”他小声喊了一句,很快噤了声。
玄关处亮着灯,里边却黑沉沉的。窗帘被拉开,逶迤在地,窗户留着一道小缝,有风从外边吹拂进来,屋子里的味道干净又好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