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即使他们想歇,赫赫有名的援翼山也不一定肯,去而无返的名头还挂着呢,哪有那么容易给猎物喘息的机会。
树叶微微一阵抖动,蒋谦眼神一凝,抬头看去,那个方向正好被阴影覆盖,攒足了劲也看不清楚。
一阵细碎的嘶嘶声响起,蒋谦的眼睛瞪成了牛眼——他怕蛇,小时候躺在甘蔗地里午睡,曾被草蛇爬到过脸上,那冰冰凉凉滑滑腻腻的触感,他大概一辈子都忘不了。
梦鳞为了挽回颜面,在那条蛇挂下树枝的一瞬间捏住了它的七寸,小蛇挣扎了一下,用尾巴在他手臂上无力的绕了绕。
”怎么样,带着我没错吧~“
威风还没显完,两人又愣住了。
梦鳞吞了吞口水,“完了,七大姑八大姨找麻烦来了。”
吐信声掺杂着蛇行声悉悉索索,四面八方的围了过来,听着就知道数量极为可观,蒋谦僵硬着抬起头,迎面一道细长影子,一条小臂粗细的蝮蛇盘成一圈正正好好的掉在他脸上。
阔别多年的奇妙触感又找了回来,没等蒋谦抓狂,那条蛇身子灵巧一溜盘住他的脖子,蛇头高高扬起,毒牙又长又尖,闪电般向他颈脉咬去。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根本没给他或惊呼的梦鳞留下任何反应的余地。
瞬息之间,蒋谦心境千变万化,一边哀叹着这是要功亏一篑,一边又愤愤不解,那一缕魂魄最近怎么就不管他了?
梦鳞大概都准备好用什么姿势哭了,只见一道水蓝色的光晕从蒋谦心口散开,柔柔的替他挡开致命一击。
是弘青给他的护身符。
蒋谦直愣愣的杵着,好半天都惊魂未定,方才已经感觉到了毒牙磕到皮肤,若不是这保命的符咒,他还兴冲冲的去救什么将妄。
梦鳞见他还有心思发呆,将手中长蛇摔在地上一脚踏碎,高声喊道,“你有没有带火折子!?”
蒋谦猛然回神,挥剑逼退蛇群,掏出火折子一吹,扔进枯草堆里,一簇小火苗微微弱弱的亮了起来,明显连只鸡都烤不熟,他赶忙又添了几个,鼓起嘴呼呼的去吹火堆。
然后他闻到了烧焦的气味。
低头一看,雪白的长发发梢已被烤的打起了卷,焦黑焦黑的。
熊熊烈火终于炽然起来,照的林间亮如白昼,热流涌动,将蛇群挡在了那一头。
刚进山时雄赳赳气昂昂的劲彻底没了,两个人残兵败将一般退了两步。
“你不是会抓蛇吗......”
梦鳞挠挠头,“我是会啊,可这不是双拳难敌四手吗...”
蒋谦无奈的扶住额头,余光忽然瞟见灌木丛无风一动,想着是不是蛇群还有余孽未除,立马警觉起来。
梦鳞知道他怕蛇,俯身警惕的拨开杂草,一个姑娘仰躺在草丛中,面孔苍白,嘴大的出奇,紧闭着双眼微微颤抖,似乎很害怕。
他一个大步匆忙退开,讷讷道,“大半夜在援翼山上...会有人!?”
那张美人面闻言缓缓睁开双眼,眉梢眼角高高吊起,闪着精光看向他们。
她阴惨惨的一笑,渐渐立起身子,蒋谦和梦鳞的一口凉气也吸到了头,满身热汗吓到了透心凉。
那张脸下面,是一条巨蟒的身子,花斑鳞片在皎洁的月光下闪闪发亮,蛇身又粗又长,反正比整个梦鳞要粗一圈。
两个人傻傻呆呆的看了半天,梦鳞猛然一颤,“这还打什么打!跑吧!跑跑跑!”
好像这一夜,他俩说的最多的词,就是跑。
美人面又是一笑,嘴里吐出的居然是分着叉的信子,猛然弓起身子弹射过来。
大蟒蛇太大了,他们跑的要死要活,她却只消这么微微一动,片刻间裹着腥风撵了上来。
蒋谦整个人吓得恍恍惚惚,一想到会被这人面蛇整个吞下去在胃里一点点消化,就恨不得一掌打到自己形神俱灭。
可惜老天爷似乎没有听见他内心的哀嚎,在路中央横出条粗壮的藤蔓,措不及防的绊了他个跟头,与此同时蛇头已经探到身前。
一阵剧烈的钝痛从下/身传来,他的大腿被那两颗尖牙咬了个对穿,人面蛇蛇头一甩,眼看着就要把他给提起来了。
这时骤然一道暖黄的灵光直劈美人面,梦鳞使出全身力气怒吼一声,生生扒开了那张嘴,一股腥臭之气恶心的他直呕。
蒋谦拔出大腿翻身一滚,却见梦鳞已被逼回原形,小小的三花猫被蟒蛇盘绕着,半个身子都塞进了嘴里。
他耳朵微微一动,猛然回头,看见盘根错节的枯藤中钻出了无数尖吻蛇头。
前有狼后有虎,四面楚歌同时高奏。
蒋谦一张脸青白。
正文 25.援翼山 三
眼看着梦鳞就要葬身蛇腹,他也顾不得身后那些蝮蛇了,忍着剧痛拔剑横斩人面蟒,剑锋与鳞片相接,却砸出了金属撞击声。
似乎是意识到这边正刀光剑影,跟人面蟒比起来只有筷子那么大的蝮蛇们,居然踌躇着迟迟不敢动作。
人面蟒暴怒着回过头,身子绞着梦鳞,一双吊稍眼怨毒的盯住蒋谦,似乎在考虑着要不要先弄死这个捣乱的。
蒋谦丝毫不惧,足下微转稳住身形,注入浑身灵力再次出剑,也只是在那坚硬的蛇鳞上留下了道浅浅的印子。
这下人面蟒彻底恼了,一扬身子将梦鳞扔了出去,摔的他滚了好几圈,滚的七荤八素。
那条粗壮的尾巴朝着蒋谦疾扫而来,惊的蒋谦连忙撤身,却被蛇尾带起的气流掀翻出去。
后背狠狠的撞在了那棵需两人环抱的树上,撞的他眼前一黑,伴着点点金星。
压住心口翻涌的血气,他心一横,一脚踏在树干上飞身而起,双手握住剑柄,剑尖孤注一掷般直指那张森森大嘴。
不成功便成仁,即使鱼死网破,也绝不束手就擒。
他半眯起眼,突然觉得自己有一丝异样。
眼前的景物开始变得虚无缥缈,整个人如同置身梦境一样迷幻。
体内为数不多的灵力和真气翻涌着聚在心口,而后豁然通透,整个人如阻塞的泥浆被拓开般舒畅。
那一瞬间他似乎参透了些一直参不透的东西。
剑不再是剑,而是他。
他也不再是他,而是他手中握着的临渊剑。
他要守护他想守护的一切。
他要用剑劈出一条通向那人的路。
一身破衣裳随风而动,猎猎作响,如丝的银发乱舞,剑光如滔天雪浪,莹白而耀眼。
临渊剑携着气贯长虹之势,自蛇头切下,瞬间纵穿整个蛇身。
蒋谦稳稳落在夜色之中,回身一剑斩下蛇头,剑芒带起一阵劲风,将周围那些小蛇一并掀了出去。
他一把夺回梦鳞,小三花猫已经被勒晕了过去,一探气息,发现弱而不绝才稍稍放下心来,小心翼翼的把它揣进怀里。
拿临渊剑撑着身子,蒋谦缓缓的坐了下去,腿上的大血洞还在噗噗流血,五脏六腑都在叫嚣着隐隐作痛,方才心急如焚感觉不到的疼,现在全回来了。
随手找了些草药,扯了布条草草包扎起伤口,他远远看向前方消失在黑暗中的路,心知再也没法硬撑,必须休息一下。
此时路途已过半,月亮自中空西沉,已经是后半夜了。
小小的山头隐约可见,可他的两条腿,一条疼,一条酸,完全不受控制。
想盘腿也盘不起来,只得暗叹一声,拿手一条一条放好,长出一口气,闭上眼睛运转真气,试图稍稍恢复一下/体力。
与以往的微弱不同,这一次那修复心神的暖意格外强大,除此之外,感知力似乎也大有长进,即使闭起眼睛,也能清晰的感觉到周围的气息和动静。
历经磨难,扶不上墙的蒋谦终于成了泥块块。
他足足歇了一个时辰,干脆彻底休息够了才站起身来。
怀里的梦鳞还在昏睡,蒋谦心疼的揉揉那个软脑袋,感叹着不知是小家伙最近时运不济,还是自己总是拖累他,怎么老是挨打。
执念是人最强大的动力。
他心跳的越来越快,几乎能感觉到将妄的气息,心里不停的告诉自己,他等了他两百年,他不休不止的找了他四年,而他如今就在前面。
再忍忍,很快就能见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