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怡听说老板是有太太的,所以苏珍妮说得好听叫做二房,其实就是个被包养的而已。如果换了是别人,她肯定要敬而远之,但苏珍妮不一样。前几年她因为妈妈的病四处告借无门的时候,苏珍妮不但借她一笔钱解了燃眉之急,还让她成为了巫女。
因为成了女巫,她获得了一点预知的能力,虽然这能力很弱,但对于她在赌桌上已经足够用了。就因为有了这点能力,再加上从前学过的一点牌技,她才能在莲花酒店的赌场里做到现在的位置,不但能付妈妈的药费,还能衣食无忧。
就冲着这个,沈怡对苏珍妮是十分感谢的,决不会因为她被人包养而轻视疏远她。这次老板给她打电话,说苏珍妮这里需要她帮忙,她立刻就赶过来了。这一半是因为不敢违背老板的命令,另一半就是因为苏珍妮了。
“出了什么事?”蒋英杰的电话没头没尾的,沈怡也不知道要让她来帮什么忙,但看苏珍妮在家里居然换了一身女巫的长袍,不由得吓了一跳,顿时把自己耳朵后面的黑印抛到了九霄云外,“你怎么穿成这样?”
“你傻呀。”苏珍妮拉着她往里走。她也是个混血女,生父不详,据说是个法裔。这位不知身份的父亲留给了她相当白皙的皮肤和自然卷的棕色长发,还有一双在灯光下会泛一点墨蓝色的黑眼睛。当然,还有火辣的身材,否则蒋英杰也不会看上她。
“你都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苏珍妮拉着沈怡走进房里,就拖出一件长袍扔给她,“快把衣服换上,今天可是血月之夜!”
沈怡抓着衣服有点发怔,一方面是因为血月之夜,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苏珍妮抱着双手没有离开房间的意思,似乎是想看着她换衣服。
女巫的长袍就像一条连衣裙,但比较宽大,而且——里面是不穿内衣的。据说这是因为最初的女巫都是与恶魔签定契约,这种装束比较方便跟恶魔——那个什么……
不过沈怡成为女巫的时候可没看见有什么恶魔,苏珍妮说过现在契约也不过就是个形式而已。但是不管怎么说,穿这件袍子的时候不能穿内衣,那……
“珍妮,你,我能去洗手间换吗?”
苏珍妮笑了起来:“你害什么羞啊,我们都是女人呢。而且今天晚上你要涂上香油,你自己能涂吗?快点换衣服吧,你已经来晚了,再有半个多小时就是月亮完全被遮起来的时候,我们得赶在那前面准备好。”
“香油?”沈怡皱了皱鼻子。她不太喜欢女巫要涂的那种香油,不知道是不是她嗅觉太灵敏了,总觉得那种香油里似乎有点臭气,“还有,血月之夜——”
苏珍妮已经从抽屉里拿了个瓶子出来:“今天是月全食啊,你难道没看新闻吗?刚才来的时候也没看见天上的月亮?全食的时候,整个月亮都会变成红色,那就是血月了。在这种夜晚,女巫怎么能闲着呢?”
“那要做什么?”沈怡不得不脱去了衣服,从苏珍妮手里接过香油往身上抹——她可不想让苏珍妮来给自己抹。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苏珍妮拿起她脱下的衣服,忽然抽了抽鼻子,“什么味道,你拿了迷幻药水水来?”
“哦,就是一直揣在身上的……”沈怡不得不撒了个谎,“有个客人想缠着我,我怕耽误了时间就……”
苏珍妮没有很在意,因为沈怡遇到这种客人也不是一次了:“少用一点,别被人发现——算了,以后也不要紧了。”
“什么意思?”沈怡有些疑惑地问。
“哦——”苏珍妮眼珠一转,走到沈怡身后替她往背上抹香油,“我是说,过些日子让英杰聘你做散客好了,那样随意纠缠你的客人就会少很多。”
“我,我怎么能做散客……”沈怡有点不好意思了。做散客当然比做荷官待遇还要好些,但她的牌技真的并没有达到那个水准,只是靠着一点预知能力,知道什么时候该跟注,什么时候该放弃而已。
“怎么不能。”苏珍妮笑眯眯地替她憧憬着,“你妈妈的病不是也好得多了吗?以后你的负担没有那么重,做散客比较自由一些,你也可以考虑找个男朋友了……”
空气里弥漫着香油的气味,沈怡忍不住又皱了皱眉,也许是因为涂得太多,她更觉得香气里有股子说不出的臭味,注意去闻的时候闻不到,但稍一放松,就觉得熏得人难受。
“好了。”苏珍妮收回手,“穿上衣服,我们出去吧。”
“但是究竟血月之夜要做什么啊——”沈怡又想起了这个问题。
“举行仪式啊。”苏珍妮用力拉着她的手,“快出来。”
沈怡一脚跨出卧室房间,顿时怔住了。
这间公寓的客厅有五十多平米,苏珍妮似乎喜欢疏朗,所以并没摆设多少家具,而是空出了大片的空间,铺着厚厚的羊绒地毯。现在地毯已经撤掉,露出来的地面居然是一整块黑色地砖,跟旁边的浅黄色木地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这块黑色平滑的地面上,现在用银色染料画出了一个巨大的五芒星,五个尖角上还各立了一支点燃的白色蜡烛。
“这是——”沈怡睁大了眼睛。不单是因为地毯下面居然藏着这样的玄机,更是因为——刚才她从电梯出来的时候,地毯还铺在地上的,更没有什么蜡烛,而苏珍妮又是一直跟她在一起,那这些东西到底是谁布置的?
“站到那个五星中间去呀。”苏珍妮笑着催促。
沈怡站着没动。不知怎么的,她忽然有种不太对劲的感觉:“这是,做什么呀?”
“女巫仪式嘛。”苏珍妮推她,“快进去啦。”
“你不进去吗?”沈怡被她推着走了两步,但站到黑色地面的边缘,她不肯动了,“再说,这是什么女巫仪式啊?”
两人说话的时候,沈怡正好面对着窗户,从这里她恰好能够看见夜空中的月亮——月食已经将近食甚,也就是月亮完全被地球的阴影挡住的时候,再有一丝就……
背后猛地有一股大力传来,沈怡往前踉跄了几步,就冲进了五芒星中间。她回头一看,失声叫了出来:“老板?”
蒋英杰穿着一件连帽黑袍,那张平常还算斯文的脸隐在阴影之中,增添了几分阴森可怖。他连看都没看沈怡,只是抬头往窗户外面看了一眼,立刻厉声吩咐苏珍妮:“快把灯关上!”
“老板——”沈怡直觉不好,正想从五芒星中间退出来,却发觉自己竟然无法抬脚了。
她刚才换衣服的时候把鞋袜都脱掉了,现在光着脚站在地上,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传上来,双脚便像是跟地砖成了一体似的,根本抬不起来。
她骇然低头,正好苏珍妮已经把灯全部关掉,屋子里一下子黑了下来,只有天空中已经变为暗红色的月光投进来,将她和脚下的五芒星一起笼罩。月光之中,那银色染料不知是用什么东西做成的,居然从某一个尖角开始,一点点地亮了起来,就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地面上缓慢地绘出了一个倒五芒星。
没错,从染料亮起的顺序来看,绘的正是一个倒五芒星。即使沈怡对神秘学了解不多,也知道倒五芒星是撒旦的标志,意味着死亡和地狱。再加上深夜和血月,蒋英杰究竟要做什么,简直是昭然若揭!
“你们——你们——”沈怡嘴唇发抖,不敢置信地盯着苏珍妮,“你们要召唤恶魔?那我,你们是要把我当成祭品吗?”
苏珍妮冲她笑了笑:“其实也不完全是这样。当初,你其实根本没有跟恶魔签订契约,但即使这样你都拥有了预知的能力,这证明你简直是个天生的女巫。”
“那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沈怡这才明白为什么当初自己成为女巫的仪式那么简单,一点也不像她曾经听说过的那样。原来是女巫仪式根本没有完成,自己压根就不是个真正的女巫吗?
“哦——”苏珍妮看了一眼蒋英杰,后者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卷羊皮纸,已经要开始诵念了,“其实这个应该算是你真正的女巫仪式,我们会召唤恶魔来跟你签订契约,让你成为真正的女巫。不过——我们会向恶魔多做一点要求,所以到时候如果恶魔需要报酬的话,就可以带你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