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颐的笑容很有点怜悯的意思——但他凭什么来怜悯他啊?不要说大家从前都在海天那种地方,就说现在,还不是都被人包着?怎么顾颐自觉有人捧,就开始可怜他了?可是顾颐自己的金主不是那位唐少吗?现在他又跟李天翌搅在一起,就不怕唐少知道吗?
难以言喻的嫉妒咬啮着丹尼尔的心,他不知不觉的就起身跟上了前头两人。至于要做什么,他倒没考虑,他就是想看看,顾颐打算干吗?
酒吧今天来人不少,去洗手间的人当然也不止一两个,丹尼尔还没到洗手间门口,就有个人从侧面插过来,抢在了他前头往里走。
这是个外国人,丹尼尔下意识地侧头看了一眼,发现这人长得很一般,而且两只眼睛颜色特别浅,乍看跟瞎子似的,让看惯了黑发黑眼的人觉得不大舒服。
丹尼尔正想着,只听那人脚边噗地一声,仿佛踩破了什么东西似的。这声音极其轻微,却仿佛能直传入灵魂深处似的,让丹尼尔有一瞬间觉得脑袋都好像晕了一下。他低头往地上看了一眼,发现那个外国人脚边有点灰黑色碎片,好像是有什么东西被踩碎了。等他抬起头来的时候,恰好那个外国人也抬起头来,丹尼尔的目光一落到他脸上,顿时尖叫了一声:“怪物!”
没错。就这么一低头抬头的工夫,在丹尼尔眼里,这个外国人已经面目全非——背后多出了两只黑色的蝙蝠一样的翅膀,嘴唇掀起,四颗犬齿已经伸长到嘴外面,闪着锋利的冷光。
丹尼尔简直吓得胆子都要碎了,想转身就跑,腿却软得挪不动,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尖叫还在不由自主地往喉咙外面挤,想按都按不下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叫了多久,等到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坐在地上,脸上头上身上又湿又冷,水正顺着脸颊往下滴。李天翌和顾颐都蹲在他面前,顾颐手里拿着个杯子,看他眼睛不再发直才松了口气:“好了,清醒了。你觉得怎么样?”
最后这句话当然是问丹尼尔的。丹尼尔自己还有些茫然,惊骇地转头四顾:“怪物,怪物呢?”
“什么怪物啊?”李天翌一脸的莫名其妙,“你这鬼叫什么呢?”
丹尼尔一把抓住他的手:“李少,真是怪物!一个外国人,长了两个翅膀,牙那么长!”他比划着,猛然灵机一动,“就像——对了,就像游戏里头的吸血鬼!”
“外国人?”顾颐看了李天翌一眼,“李少看见了吗?”
李天翌摇头:“什么啊,咱们出来不就只看见他吗?哪有什么外国人怪物?好了好了你别叫了,把人都叫过来了。”
幸好酒吧里音乐声震天响,丹尼尔的尖叫只惊动了洗手间附近的人,这会儿有四五个人都围在旁边,听见他的话纷纷议论起来,并且一起摇头,表示根本没看见什么怪物。
“你们怎么不相信呢!”丹尼尔着急起来,也顾不得害怕了,“我说的都是真的,刚才——”他的声音忽然断了,整个人都往后倒下去,李天翌一抬头,唐骥站在丹尼尔后面,从他颈后挪开自己的手,把人打横扛了起来:“送他去医院吧,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
第30章 致幻剂
李天翌站在那里,简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刚刚他跟着顾颐进了洗手间,一边解腰带一边在想找个什么借口跟顾颐再说几句,就听见后头一声变了调的尖叫,吓得他打了个哆嗦,险些失手把裤子都掉到脚面上去。等他胡乱系了腰带出去一看,只见丹尼尔坐在地上直着嗓子嚎,旁边有几个人都被惊住了,有人在看丹尼尔,有人却指着旁边的窗户在说什么“有人跳下去了”。
乍一听见这句话,李天翌第一个反应就是“胡说”。酒吧在五楼,从这儿跳下去,是想自杀吗?但是那个人却信誓旦旦,说是他亲眼看见的,而且还是连续两个人。
不相信他的当然不止李天翌一个,但这时候那扇窗户上的玻璃只剩下了一点边角,风正从外头往里灌呢,地上还有些玻璃碎片在反着灯光——如果不是有人跳下去,那是谁把玻璃打破了?明明刚才他们进洗手间的时候,这扇窗户还好好的在那儿,并没有风吹进来。
有人立刻就趴到窗户边上去看了,但是这扇窗户下面是一条有些偏僻的小巷,从楼上往下看,并不能看清有没有人摔下去。
这段时间里,丹尼尔就一直在那儿嚎,直到顾颐去洗手间盛了一杯凉水,泼到了他脸上,他才算清醒了过来。
毕竟是自己带来的人,再加上李天翌也想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于是也蹲下来问了几句。谁知道丹尼尔满嘴胡话,光在那儿喊什么怪物和吸血鬼。这且不说,他还尿了裤子,李天翌蹲在那儿都能闻着味儿,别提多呕心了。
自己带来的人这么拿不上台面,李天翌也觉得脸上无光,尤其是顾颐还在旁边,这种心理十分微妙,更让他抬不起头来。要不是唐骥突然出现说要送丹尼尔去医院,他简直都想把人扔在这儿就走了。
这么折腾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惊动了酒吧老板,他赶过来的时候就听说有人从楼上跳下去了,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出人命了,这酒吧还怎么开?所以一见到唐骥肩上扛了个人,立刻就伸手一拦:“这位先生,怎么回事?”
李天翌正没好气呢:“谁知道你这酒吧怎么回事?变鬼屋了?还是安排的什么变装节目?把我的人都吓坏了,我还没找你呢!”
他本来只是随口一说,但现在说完了就觉得自己很有道理——丹尼尔又不是精神病院跑出来的,今天跟着他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呢,怎么这会儿就变失心疯了?他说的什么怪物什么吸血鬼那当然根本不可能有的,没准就是酒吧的演员穿了什么特殊服装出来,把他给吓着了。
能开酒吧的,当然都不是什么善茬。不过现在是可能出了人命,老板底气也就不是那么足了,没心思跟李天翌吵架:“我们酒吧没有安排化装节目,是不是哪位客人自己搞的?”他今天晚上弄的是彩虹之夜,又不是万圣节之夜。
旁边有人犹豫片刻,还是开口:“我走过来的时候,前面除了这个人——”一指被打晕的丹尼尔,又说,“还有个外国人。后来突然——很奇怪的……”
他似乎难以找到合适的词语,想了半天才说:“就是好像我眼睛模糊了一下,然后这个人就突然叫起来了。那个外国人不知怎么回事,一转身就撞破那个窗户跳下去了。而且还不止他一个,我都吓愣了,正想叫人呢,就还有一个人嗖一下从我旁边过去,也跳下去了。”
他一边说,一边犹豫地打量着唐骥:“灯光暗,我也没看清楚,就是后头那个人我没看见脸,但穿的衣服跟这位是一样的……”其实他挺想说刚才跳下去的就是唐骥,但明摆着,从五楼跳下去还能活着回来?就算侥幸活着,至少也得断胳膊断腿吧。更不用说从刚才他看见那人跳下去,到唐骥出现,中间大概也就是十分钟的样子。十分钟,一个人从五楼跳下去,然后活蹦乱跳又爬上来?这才是在讲鬼故事呢。
顾颐站在一边,摆着一脸微显茫然的神色,用眼梢瞥了唐骥一眼。这位客人的眼睛挺好用的,刚才紧跟着从窗口追出去的当然就是唐骥了。
幻术魔法的应用很广,使用手法也各有不同,有些可以控制在极小的范围之内,只影响到施术对象,有些却可以弄得声势浩大,让距离较远处的人也能感觉到这种波动。当然,如果不是施术对象,那就得对魔法波动特别敏锐的人才能发现,比如说唐骥。但是离得这么远,究竟这波动是从哪里散发出来的,判断起来就相对困难了,尤其是当波动就在嫌疑人脚下发生的时候,就更难以分辨清楚。
顾颐又往地上看了一眼,那里原来有几片微小的灰黑色碎片,但他刚才跟李天翌一起蹲在丹尼尔面前的时候,已经悄悄收拾掉了。现在那里泼了一片水渍,一会儿酒吧的人来一擦,所有的痕迹都会消失。
那碎片当然就是张良做的触发器,不过已经剥去了外头那层口香糖一样的伪装——伪装很好,但在唐骥面前不宜再出现了。
有人明白地指证说看见人从窗口跳下去,这可就没法掩盖了,酒吧老板再无奈也只能选择报警,这可是两条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