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不错,小院子住着干净舒坦,还有土炕,降温后应该也挨不着冻。以前,比这简陋许多的环境也是有的,就拿他们这次来说,很多场工都就地住在剧组,那真是风餐露宿。剧组大部分人都分散住在村里的民宿,条件远不如他们。要不是带着裴少爷,白砚自己可能就那么住了。别说裴少爷玩极限,风餐露宿的经验比他还多,这不是伤还没好多久吗?
这天的第一场戏,白砚跟佘晶演绎将军与太后的过去。
在这个时间轴上,他们还是英姿勃发的少年将军和热情如火的红衣少女。
表现他们互生情愫的戏只有一场,接下去的第二条就是情人生隙。
导演和监制按惯例跟白砚说戏。
导演说:“你父亲出征身受重伤,经查实,是军伍中出了内贼。朝廷这时候已经觉得你父亲拥兵自重,可你没想到,投靠朝中权臣对你父亲下手的、竟然会是她的父亲。你父亲经这一难,身体大不如以前,以后可能都没法上阵杀敌。你们两家已经成仇,可她还不知情,她在你眼里是无辜的,你自己要把情绪拿捏好。”
又是这样的剧情,白砚心情不太美妙,“行,放心。”
接着,他又听见导演对佘晶说:“你对你们两家的恩怨还毫不知情。按剧情,待会儿,他对你会欲言又止,会比以前冷漠。这种冷漠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你的反应应该是什么?”
佘晶说:“不适应,难过。依然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监制说:“你这个角色有自己的傲气和骄矜,以前,一直是将军跟着你捧着你缠着你,现在他态度却发生了转变。你再体会一下更深层次的情绪。”
佘晶点头,“我再想想。”
白砚脚步就此顿住,好半天,艰难地开口,“一个一直被宠着的人,突然不受宠了,心理落差会很大。这时候,你……对他的怨恨,更胜过你想知道原委的心情。把这种情绪说残酷点,那就是,不管因为什么,如果他对你不再像以前一样予取予求,他的存在也没多大的意义了。”
佘晶问:“会不会太残忍了些?那么太后究竟是爱将军本人,还是喜欢被将军迷恋的感觉?要是真爱,她怎么会这样不体贴?计较自己受冷落的心情,还远胜过,弄清她的爱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砚喉头像是被什么噎住了。
许久,他才涩涩地说:“这是人性,人总是从自己的需求出发,任何感情面前,先相信人性。”
这一句话,好像,还不足以解释一切。
白砚又说:“她还年轻,就是,太年轻了……”
年轻啊,总是有那么多不合时宜的骄傲。
第37章 少年
岂止年轻和骄傲,可能还有些自私。
所以这真是个让白砚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为什么他对朋友都能无私,对裴挚却是精致的利己主义。
裴挚刚开始不对劲的时候,他真没办法究其原委吗?其实也不是。当时,他至少知道裴家夫妇一反常态闹得不快。他问过裴挚为什么,裴挚开玩笑似的说裴明远在外边有狗,他就真当玩笑听了。关于裴明远跟太太不合的原因,他只从白女士那得到一个模糊的答案。
他其实可以知道真相的,毕竟,他们两家交情在这,那时他自己上几趟裴家也算不得突兀,如果那样做,他至少能看出些端倪。
可他没有。
如果把这个行为的成因深剖下去:他想知道到底是什么让裴挚对他不如往昔,更胜过,他想知道裴挚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好像是一回事?不,差别大了。
首先出发点就不同。
前者是站在他自己的立场,计较他为什么遭遇冷淡,另一个则是站在爱人的立场,关心裴挚的遭遇。
他站在自己的立场,还足够骄傲,接着就萌生出这种想法:就为了求你关注,我急吼吼地把自己掺到你家事里去?开玩笑的吧?
可是,对于他跟裴挚来说,这样的态度真的恰当吗?即使他们不是情人,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
白砚跟佘晶这场对手戏又是一次通过。
边城驿站的后院,两位年轻的情人甚至没有见面,将军坐在屋顶等了一会儿,终于看见那红衣似火的窈窕背影点亮满眼凋敝的枯黄。
那是他的情人,也是仇人的女儿,少一瞥是不舍,多一瞥则是罪恶。可他依然恋恋不舍地朝那一团火红瞧着,从怀中掏出一早备好的珠钗,放在掌中细细摩挲。恣意少年头一次知道什么是苦涩,那一团红,让他轻不得重不得,远不能近不得。
少女太后跟侍女迈进对面的草庐,将军拿红缎将那珠钗裹了个严实,翻身而下,把物件放在草芦外的石阶上,这天是姑娘的生日,生日总是该有礼物的。
接着,他又跃回屋顶。
直到看见侍女出门,拾起他那一层把持不住的心意,将军这才转身而去。
这一场拍完,导演又对白砚竖起大拇指,而后同一布景,佘晶跟侍女对戏。白砚也在旁边围观。
侍女捧着珠钗,回到屋子里,“小姐,你看。”
侍女能猜到谁来过,少女太后自然也能猜得出。少女蓦地起身,窗外,如洗碧空下只有个空空的院子。
少女明媚笑意倏忽消散。
侍女劝道:“将军这段时日都这般不寻常,小姐,莫非出了什么事?”
少女气急败坏,猛地将珠钗砸到地上,“如今,我不想知道了。”
少女太后的骄矜果然被佘晶演绎得淋漓尽致。
这天天气格外好,头顶一轮白花花的太阳,白砚突然被晃得有些头晕。
这是他跟佘晶最后一场对手戏,之后,?8 当前是第: 20 页,当前每页显示 10000字 吞笤谝醪钛舸砑浞值姥镲稹O防锏慕谧嘧苁潜认质蹈纱喔锌帷?br /> 布景转换,中途休息,白砚目光朝周遭扫视一圈,裴挚不在。一直挨着下戏就凑上来逗趣调笑的小混蛋,不知往哪去了。
助理来给他递水,白砚很顺嘴地问了一句。
助理说:“刚才你那场演完,裴少就走开了,他早先就嘀咕车上都是土,应该是出去清理了?
白砚在原处坐了一会儿,五分钟后起身,到了驿站外头。
裴挚还真在洗车,应该是为了避开驿站外边停着的其他车辆,把车停在十多米之外。正午艳阳当空,裴挚把外套脱了,留着白色短袖T恤,露出两条精实健壮的胳膊,一副墨镜挡住上半张脸。
白砚缓缓靠近。
裴挚目光终于停在这个方向,墨镜隔开眼色,让整个人气质显得有些冷硬,可唇角挂着的笑意相当爽朗,“你怎么出来了,别过来,这儿又脏又晒。”
白砚在两米之外停住脚步,“我就在这儿待会儿。”
裴挚打量他一会儿,见近处没旁人人,问,“你想我了?”
白砚望着裴挚比阳光还炽亮的脸庞,没说话。
裴挚用带水的抹布在车身来回擦拭,眼睛一直朝他瞧着,半晌,应该是见没人注意这儿,压低声音说:“你可别这样看我,再看我得亲你了,这……大庭广众的,被谁瞧见都不好。”
真是力度足够的威慑,可白砚依旧岿然不动,抿唇不语。
裴挚眼光又在他身上滞留一会儿,干脆把抹布扔一边儿,弯腰从桶里浇了几捧水把手冲洗干净。接着起身,掸去手上的水,缓步朝他靠近,“你不高兴?”
白砚从漆黑镜片里看到自己的影子,一身古代戎装,末路英雄似的,英挺而落寞,片刻后才干巴巴地问:“从哪看出来的?”
裴挚眉峰压低了些,“没打没骂,又没打情骂俏,还真不高兴?你怎么了?”
没怎么,还真没怎么样。连白砚自己都不知道出来这一遭干嘛,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情绪化,想一出是一出,好像的确挺神经病。
于是,白砚说:“没什么,里边人多,我就出来透透气。你忙着,我先进去。马上要放饭了,你早点儿进来,别误了点。”
白砚说完转身就走,裴挚倒是想拉人,可是靠驿站那边是一溜的场工群演,他随便任性点儿,他哥今儿就得当众出柜。
白砚回到片场里,掏出手机刷了会儿微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