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砚喉头一阵不适,猛地咳了几声。
仇安平被司机握着把柄,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当然,当时仇安平正要参加选秀,依然有借势的心思,也未必会拒绝。所以仇安平就这样一步步踏进了深渊。
真可谓,一步错,步步错。
白砚问:“段墨初为什么要让仇安平去势?”
出口才意识到自己问错了人,那司机对仇安平的残缺有这么大的反应,很显然早先是不知道的。
可郝邬还真给了他一个答案,“司机猜,段墨初是防着仇安平跟了他还在外边乱搞。”
真够狠毒!
郝邬说:“司机还说,仇安平不过是个过度的点心,段墨初没多喜欢仇安平,当时,他看上了另一个漂亮孩子,整个地下室都挂满了那个人的画像……”
说到这儿,眼光躲开白砚的视线,欲言又止。
画像上的人是谁,不用说了。
裴挚狠狠骂出了声:“艹他娘的!”
白砚按住裴挚的手,确认着问:“是我?”
郝邬艰难地点头,“那司机还问过段墨初,要不他干脆把你抓回去,段墨初却表示,跟你的游戏他得自己来。他自己来……可能就是以追求者的姿态征服你,接下去的事,我就只能说,你很幸运。”
裴挚死死盯着郝邬,漆黑双眸中戾气毕露,搭在腿上的手紧握成拳,手背青筋毕露,就像是头蓄势待发的野兽。
白砚握住裴挚的手,问郝邬:“我怎么个幸运法?”
“纹身!因为你给自己纹了个纹身。”
白砚:“……”
果然,变态的脑回路不是常人能理解和揣测的,他一直认为还有别的原因。
郝邬继续细述事实:“2009年年初的一晚,司机带仇安平去段墨初那,段墨初正在发脾气,把你的画像和雕像都给砸了。”
白砚:“……”那应该就是在他妈的葬礼之后。
“司机问他出了什么事儿,他说,你本来是件完美艺术品,可居然用一个纹身把自己弄脏了,真是该死。司机以为段墨初会让他把你处理掉,可段墨初说,你的事儿,让旁人别插手。”
“段墨初说,对你而言,死这个惩罚太轻,正好你那会儿不痛快,他要让你活着煎熬。之后的那几年,你当真过得不好。”
所以段墨初还要一直确认他过得不好,白砚默默骂了句,24K纯金的变态!
真相果真让人毛骨悚然,裴挚心底怒焰滔天,可居然沁了一背的冷汗,他哥一直在魔鬼的爪牙之下。
郝邬眼光转向裴挚,“前些日子我们才知道,当初,老爷子的人来这儿公干,也是被段墨初点了一句,才发现你跟你宋家祖父的模样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裴挚母亲跟宋老有过一段,还挺受宠爱,宋老的人来本城,总会对这个女人多有关注。裴挚的身世就是这样暴露在宋老面前的:老爷子的亲信发现裴挚长相太像宋家人,回去给宋老提了个醒,结合裴太太去世前跟丈夫不合的事实,宋老派人取东西做了亲子鉴定,从而发现裴挚是他的沧海遗珠,一时大喜过望,狂喜之余,派人劫走了裴挚。
可裴挚没想到这中间还有段墨初的事儿,段墨初想干什么自然不言而喻:把他跟白砚分开。
这次,白砚终于骂出了声,“他怎么不去死。”
裴挚反而笑了,笑得一脸狰狞:“没事,这回,老子就让他看看他这事做得多妙。”
郝邬点头,“他的确做了件蠢事,那会儿,他还不知道找东晓的是宋先生,他亲手把你们仨推到一堆了。”
“还有其他吗?”白砚问。
郝邬又扔下一枚定时炸弹,“东晓就是司机本人出手抓的。”
白砚心头一凛:“为了刺激我?”
郝邬摇头道:“这倒也不是。当时那司机去你们剧组落脚的山里,本来是为了找他一叔,到那才发现他那叔早就走了。他本来打算当天返回,可在林子里瞧见了东晓。他跟东晓在没人处撞见,东晓把他当成山里的伐木工,跟他打了个招呼,东晓身架子跟你挺像,长得也好,他当时就动了把东晓掳回去送给段墨初的意思。他留心问,你是过来拍戏的吧?你们一年上头都在外头,家里人不惦记吗?东晓说自己家里早没人了。”
常年在外,无人牵挂,那司机专爱对这样的人下手。
白砚喉头一阵一阵的疼,“所以,他就不管不顾地把东晓抓走了?”
郝邬嘲讽地笑了声:“没,他们那种人,下手总得先望风。他心里有了盘算的事儿,当天就在山上一荒废的木屋住下了,那儿的人都当他已经下了山。事情就是这么巧,第二天清早,他刚出屋,正巧撞见几个人纠缠东晓。司机躲在一边,虚张声势地吼一嗓子把那些人吓走了,接着,东晓过来跟他道谢。”
“那几个人应该就是死鬼视帝背后那位派过去的,这下连背锅的都有了,司机也就不犹豫了,没说几句话,直接拿沾药的布闷晕了东晓。”
才出虎口,又进狼窝。白砚不敢想象东晓当时经历的是什么样的恐惧。
“他是怎么把东晓带出去的?”
带个昏睡的人出山,辗转到异地,至少得有自己的车。可当时出入山下小镇的车辆,宋憬闻的人都查过,没有多大异常。
郝邬说:“当时,那林场的工人都喜欢在山里自制家具,一来能就地取材,二来场地够用,司机劫东晓的当晚,刚好有个工人把打好的全套家具运出去,他趁人吃饭,把东晓塞到了货车后厢的衣柜里,自己也藏进去,就这样跟车到了市区附近。几小时的路程,开车的只有一个,那货车司机半途在野外停下来方便,变态就带着东晓下了车,这一趟车蹭得神不知鬼不觉。”
“接着,他反复给东晓用迷药,带着东晓在野外等了半天,段墨初的人来接应他了。他们一路换了好几趟车,终于把东晓送到段墨初身边。之后,东晓在市郊那别墅的地下室一直住到三年前。”
白砚无话可说,这些人好像天生对犯罪有爱好,而且好像足够有天分,敢冒险,更有各种手段躲开调查者的眼光,这些人为什么不去死?
他揪心地问:“他有没有说东晓怎么样?”
郝邬沉默了。
片刻后,才艰涩地呼出一口气,“他说,东晓撞见他的时候特别大意,可真到了段墨初那,反而是这些受害者中最聪明的,一直在想办法保全自己。”
那就好,那就好。
白砚只希望东晓拿全部的聪明把自己护住,全须全尾地等着他们去救他。
郝邬最后告诉他们:“宋先生应该已经致电段墨初要人了,当然,段墨初没有承认东晓在他那,更谈不上同意跟宋先生交易。接下去发生什么,你们都不要着急。”
他们为什么没有直接起诉段墨初?因为中间涉及的利益关系太复杂。这个,白砚自然了解,先用最损耗最小的方式交涉,做出意图私下了解的姿态,才符合宋憬闻这种人的思路。直接不管不顾让一切大白于天下,这是他跟裴挚才会有的做法。
饶是郝邬跟宋憬闻都跟他们打过预防针,会示弱,之后发生的一切,还是让白砚气结。
宋憬闻跟段墨初私下交涉不成,自然对段墨初留在国内的产业动了手。
可这次动手,动作不算大,段墨初国内分公司的数个项目工地因安全问题被责令停工。
即使只是停工一天,股价动荡也不小,可这场风波两天就过去了,次日,段墨初国内分公司的某副总出面发表声明,工地的问题他们已经整改完毕。
整改完毕是假,宋憬闻拉锯输了才是真。
看完财经新闻,裴挚说:“段墨初国内分公司的合作开放商不止一家,家家后台都硬实,即使段墨初在这边势力不大,跟他同吃一碗饭的人分量都不小,我敢打赌,现在找送宋憬闻说合求情施压的人不少。”
白砚问:“这些人明白段墨初犯了什么事?”
裴挚笑得讥诮:“谁知道呢?可能不明白,可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吧。不过,宋憬闻这示弱的模样也演得太怂了点儿,太他妈能屈能伸了,至少多坚持两天啊。”
白砚说:“他跟咱们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