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易冷,烟花易逝,在那滚滚时间长河之中,人的一生何尝不是如烟花一样,耀眼一刻,能记住你的有几人,能将你放在心中的,又有几人。
白锦寅眼神忽然有些迷茫,烟花在他眸中不停闪耀,一道记忆劈开了茫茫夜空。
他忽然低低吟唱——
看过了一场,精彩的烟火表演。
我捕捉到你难得一见的笑脸。
忽然间忘记,这是一个分手的夜。
在这熙来攘往,热闹的淡水河边。
从此不再相见,不再相见。
你善变的眼像烟火,只有短短的一瞬间,一瞬间。
秦松如遭雷击,他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小晖,你想起来了?”
这首歌源自易晖的一个愿望,他希望某天卸下明星光环做一个普通人,可以和秦松牵着手,像正常的恋人那样一起看一场烟火表演。
歌曲名字:淡水河边的烟火。
白锦寅转过头,双眸如悠悠深潭,似乎洞穿了这个世界,穿越了时空,倏忽之间到了亡灵界。
三年前他醒来时变成了骷髅领主,大部分记忆是关于不死生物和亡灵界,对生前记忆近似于无,只有寥寥片段,他是谁?他来自哪里?
直到重生成人后记忆片段才和这个世界对上号,但仍然想不起他是谁。
此刻,那千疮百痍的记忆之地忽然有颗种子破土而出,随着想起刚刚唱的这首歌的同时,他对秦松忽然多了一层微妙的感觉。
虽然只是一首歌,但也足以让人看到了希望,就像这黑夜无论怎样都将过去,明天无论是狂风暴雨还是晴空万里,都将一如往常会到来。
微博关于白锦寅的话题经过一天发酵,此时到了顶峰,越来越多人加入到了讨伐大军之中。
易晖的影响力太大了。
生前是一代传奇,死后直接被封了神。
《穿过你的黑发的我的手》不知道被多少恋人传唱,易晖演把这首歌演绎得深情流露,就像歌词里唱的那样,一个男人摸着恋人如瀑黑发,指尖淡淡发香丝滑,一如爱情之美好。
然后白锦寅这么一改变歌词,这画面就变了。
男人摸着女人的长发正情意绵绵,忽然一阵狂风吹来,女友变成了个大秃头,让人忍不住惊呼:窝草,原来魂萦梦牵那么久的竟然是个假发套。
本来这也算不上什么大事,改编失败,只需发条道歉公告就能解决的事,但事态发展慢慢变了味道。
易晖之死在歌坛引起的轩然大波至今仍余波为了,每逢祭日各大娱乐媒体头条都是黑底白字的追忆哀悼之类内容,热度永远是当天第一名。
与之相反的是,若有哪个艺人敢在这一天蹭热度,无一不被骂的披头散发。
而现在,多么难得的机会,于是无数末流小艺人和知名博主一个个站了出来,痛斥白锦寅糟蹋经典,不尊重前辈,这热度蹭的光明正大,酣畅淋漓。
到了现在,微博已经不再是简单的要求白锦寅道歉,而是——滚出歌坛!
穆鲁一直在关注事态发展。
谭梓风粉丝不足为惧,一群脑残粉成不了大气候,难办的是易晖官方粉丝团那条置顶微博。
粉丝团负责人网名叫易人鬼,听着名字就知道很个狂热粉,生是易晖的人,死是易晖的鬼。
穆鲁曾经见过一次易人鬼,真人其实是个挺漂亮的姑娘,就是性子有点脱线,曾经有次演唱会,她作为粉丝代表上台献花时做了个很疯狂的举动,先是单漆下跪表达内心火热的敬仰,然后不由分说当场摁到易晖——脱下了一只鞋当纪念品。
此后这只鞋被她个人单方面指定为粉丝团圣物。
每逢粉丝聚会,气氛最热烈时,易人鬼以老狮子王举着森巴的姿势高举此鞋慷慨激昂大喊:“这,是男神穿过的鞋,它是世界上最幸福的鞋,今天,你们也是幸福的,来,你们闻闻……”
众人:“……我们不闻。”
就是这么个姑娘,易晖在她心中是真正的神,英语四六级,驾照科目二,考研都会虔诚对着此鞋焚香祈祷。
所有关于易晖的事都是大事。
想劝她撤下微博,穆鲁做不到,不过王胜南应该可以。
想到这里,穆鲁登入白锦寅微博账号,深思熟虑片刻,发了条致歉公告,大意就是认识到了错误,心中绝没有不尊重前辈,接受批评以后一定会注意等等。
进入决赛的选手微博是星宇娱乐统一申请,统一管理,沿用以前账号也可以,但重大事情必须经过公司同意。
穆鲁接着登录第二个账号,谭梓风的。
事情发展到现在,谭梓风粉丝上蹿下跳,四处煽风点火闹的最凶,穆鲁决定让此账号转发白锦寅道歉微博,再出面澄清一下事实并非如此。
微博页面打开刹那,穆鲁皱起眉头,几分钟前谭梓风刚发了条微博——
配图是一张他穿了身白衫迎风而立的照片。
近十年娱乐圈的阅历,穆鲁自然是明白这是一条意味深长的微博,显然是意有所指。
谭梓风对白锦寅不满他是知道的,艺人之间互相看不惯很正常,但选择在这么一个节骨眼发声——城府太浅了。
穆鲁顺便又看了剩余选手的微博,还不错,一个个老老实实保持沉默,除了姚博。
他于一个小时前发了条长微博,详细描述了事情现场经过,令人意外的是他特意@了易晖官方粉丝微博,声称歌曲改编是自己的主意,白锦寅只是负责演绎。
结果是姚博也被拖下了水,被骂程度仅次于白锦寅。
危难之时见真心。
可真心也得讲究个方法。
穆鲁揉揉眉头,当时秦松让白锦寅唱这首歌时他就担心是这个下场。
王胜南办公室位于星宇娱乐最顶层。
穆鲁和她一个是易晖生活助理,一个是经纪人,易晖死后一个成了手握无数艺人命脉的公司副总,一个成了经纪人,按理说两人应该关系很近,但不知道为什么,穆鲁感觉到,王胜南似乎是在有意一步步把距离拉远。
他轻轻敲门进入,王胜南似乎对他来访在意料之中,开门见山说:“为白锦寅的事?”
穆鲁点点头,缓缓把情况说了一遍,他只是普通经纪人,无论是调动资源引导舆论,还是别的公关危机办法,都需要王胜南来最终拍板。
“我已经通知杭梦琪,她稍后会以现场评委身份发条微博,”王胜南对这个昔日搭档显得平淡,和普通下属没什么区别,“至于联系易人鬼我做不到,即使联系了她也不会听我的,行了,你出去吧。”
穆鲁顿了一下,继续说:“可是舆论再这样下去会对白锦寅很不利,他是个好苗子……”
“好苗子不止他一个,谭梓风姚博都不错,”王胜南打断他,语气变的严厉,“公司有公司的安排,你做好分内工作就行。”
穆鲁暗自叹了口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次有事都是这般,说不了几句王胜南就会匆匆结束对话。
“王姐,唱那首歌是秦先生安排的,”穆鲁忽然换回昔日的称呼,“他说白锦寅是易晖转世,我知道这事听起来很不靠谱,但这些年,秦先生怎么过的你应该很清楚,不管事情真假与否,就当是为了易晖,这事您也不能袖手旁观。”
王胜南眉头皱起,签字笔在她手中转来转去:“秦松说易晖转世,不就当初那两句歌词吗?他还当真了?”
“不止那两句歌词,还有别的。”穆鲁低声说。
另一边,在爱河里畅游了一天呛了不少水的秦松终于看到了微博上正在上演的精彩大戏。
他看着易晖官方粉丝团那条微博苦笑,易人鬼那个女疯子,三年来每日诅咒他又是咪咪缩水成荷包蛋,又是家有三百六十五个姨妈,每天不重样挨个上门拜访,这倒也罢,看着这些骂声他心里反而挺舒服。
可现在这条把白锦寅推向舆论狂流的微博——要是哪天知道白锦寅就是易晖,还不得解下裤腰带当场自尽谢罪。
秦松想了想,退出当前微博登录,换了个账号上去,页面显示——会员认证:易晖官方粉丝后援会。
粉丝是自发组织的,账号密码除了易人鬼,王胜南都不知道,但秦松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