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吃完晚饭之后,他们把牵引绳固定到家里仅剩的一艘私人飞船上,带着星际巨兔飞向星际。
艾德里安把飞船停到远离航线的偏远星区,两人站在舷窗里看漂浮在不远处的白色兔子,在沉沉的黑色宇宙里,白色的星际巨兔显得尤其显眼,也不知道黑色的星际巨兔在宇宙里是不是隐身的。
“它怎么好像并没有很高兴的样子。”艾德里安看了一会儿,总结道。
钟晏道:“星际巨兔又不是犬科动物,被遛当然不会撒欢。不过还是得遛一遛的,对健康有好处。”
连变异原因都还没完全研究清楚,是怎么研究出对健康有好处的?艾德里安心中腹诽,但是他明智地没有问钟晏这个问题,以免又被迫听半个小时的科普。
这里离地面不远,信号还算有一点,钟晏在舷窗边看了一会儿就回到了座位上开始看终端。
首都星迟迟没有动静,钟晏最近似乎有点急躁,艾德里安走到他身边捏了捏他的后颈,问道:“怎么了?兔子都不愿意看了?”
钟晏摇头道:“没事。我就看看有没有消息。”
频繁联系会增大暴露的风险,他只能看看别的消息,处理别的公务,以缓解心里的焦躁。
“放松点,急也没用。”艾德里安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飞船上好像有以前放的几瓶酒,咱们喝两杯?”
钟晏问:“喝了酒怎么回去?”
“回去基本上是自动导航,不怎么需要手动。”
“不想喝。”
“来嘛,小酌怡情。”
艾德里安不由分说地拿来了两个高脚杯和一瓶酒,钟晏只能关了终端,无奈道:“我也不是着急,我是……”
“焦虑。”艾德里安说,“我知道,你现在就和以前每次考试之前一样,拼命看书,有什么必要,你哪一次考砸了的?其实我早就想劝你焦虑的时候喝点酒试试了,不过以前学校里不让在宿舍喝酒,现在咱们都毕业了,可算没人管了。”
钟晏拿起那个酒瓶看了看标签:“这是什么酒?”
艾德里安给两个高脚杯里都倒了三分之一杯,“纳维星区的特产,永无酒,星盗们聚会上的必备品,不是烈酒,试试。不该用高脚杯喝的,飞船上只有这种酒杯,反正就我们两个人,将就着用吧。”
他递给钟晏一杯,两人碰了杯,各抿了一口酒。
入口温和,回味甘甜,确实不是烈酒。钟晏握住酒杯,想了想问道:“你不紧张吗?”
艾德里安知道他在问什么。“荣耀令”是一个冲锋号,他们这一方准备以此为契机,对人类社会已经延续了快一个世纪的人工智能至高制度发起冲击,这一仗若是能胜,流芳千古,若是败,万劫不复。
风雨欲来,哪怕已经备好无数方案蓄势待发,在准备亲手掀起席卷全联邦的惊涛骇浪,彻底改变人类历史进程之前,钟晏仍然不可避免地焦虑了。
“我不紧张。”艾德里安说,“为什么要紧张?我们反复开过那么多会议,我们背后的无数人为此付出了多少努力,我们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人事已尽,不需要天命庇佑,我们足够扭转乾坤。”
他说这话时,气势浑然天成,锐不可挡,钟晏被他所感染,赞同道:“你说得对,我们足够扭转乾坤。我敬你。”
两人碰杯,一口干尽杯中的酒。
钟晏一直太忙,要不忙着处理首都星的公务,要不忙着家里的家务,没有真正深入了解过纳维星区的当地人文。如果他多和本地人聊一聊,就会知道永无酒虽然不是烈酒,但后劲比起烈酒来不遑多让,星盗们钟情于这种酒,也正是因为它的后劲够大,给星盗们提供了酒后与舞男舞女们纵情的绝佳借口。
艾德里安的酒量不差,他带着钟晏喝永无酒,一面是为了帮助钟晏缓解焦躁,一面也有别的小心思。
作为一对正值好年纪的新婚伴侣,他们夜生活的次数着实不太多。婚前的一次两人各怀心思,到底有所克制,而且都是第一次,做得有些磕磕绊绊的,婚后倒是心意相通了,但主要是事情接连不断,两人实在太忙,到今天居然就用手互相帮助过几次。现在好不容易事情告一段落,得了一小段闲暇……
艾德里安替两人续杯,也不管什么高脚杯的礼仪了,直接满上。
“‘荣耀令’一旦公布,你就要走了吗?”
“不是立刻。”钟晏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说,“但很快。这个法令一旦推出,要出事也就是几天的事。”
艾德里安点头道:“在关键的时候你必须人在首都星。我怀疑那个时候我也不在纳维。”
“最好不要走到那一步。”钟晏说。
艾德里安不在纳维星区坐镇,就意味着双方已经撕破了脸,发生了武力冲突,艾德里安领兵出征了,而这是钟晏一直极力避免的事。
“但愿。”艾德里安不置可否道,“随机应变,现在想了也没有用,喝酒吧。”
钟晏仰头喝下去半杯,艾德里安心里暗喜,为了不让自己的心思过早暴露,他也跟着干了半杯,又给两人添了酒。
两人边喝边聊,一个小时以后,挺大的一个酒瓶已经下去了大半,艾德里安才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
酒的后劲已经慢慢上来了,自认酒量不错的艾德里安都感觉到了明显的燥热头晕,坐在他对面的钟晏脸色也泛起了红晕,可是依然逻辑清楚、口齿清晰地在讲他刚到首都星的生活。
艾德里安不信邪,再给两人添了一轮酒,半小时后,钟晏疑惑道:“你是不是喝多了?”
他双颊泛红,可是眼神明亮,神志清楚,企图把人灌醉行不轨之事的艾德里安不由泄气了,他怀疑再喝下去先倒下的人很可能会是自己,只好放弃了:“没喝多,但是……小酌怡情嘛,咱们就喝到这吧。小晏你……酒量不错啊。”
“我都是酒席上练出来的。”钟晏说,“我看你好像不太行了,我扶你去后面的床上睡一会儿吧?”
“谁不行了?”艾德里安奋力维护自己的尊严,“小酌怡情!不是我不能喝,说好了小酌的!”
“好好好,小酌,不喝了。”钟晏好笑道。
靠着自动导航,两人开着飞船拽着星际巨兔回到了陆地。艾德里安的酒品很好,醉了也不闹事,就是犯困,两人回到家,简单洗漱之后就睡下了,沾上枕头到睡着之前的那几秒里,艾德里安还在想着,真是太失策了……
他想得太早了。
两个小时后,艾德里安被钟晏摇醒了。
他的醉意来得快去得也快,再醒来头已经不晕了,抬腕一看时间,早已经过了午夜,钟晏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看上去很有精神地说:“我睡不着,我们唱歌吧。”
艾德里安不由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唱个什么好呢?你会唱小兔子乖乖吗?”钟晏询问他的意见。
艾德里安摸不着头脑地坐起来,钟晏看上去完全正常,甚至连脸上的红晕都退得差不多了,艾德里安试探地问:“为什么要唱歌?”
“因为,”钟晏垂下眼帘,看上去有些羞涩,“喜欢你呀。”
艾德里安心花怒放,虽然没搞清楚状况,还是回答道:“我也喜欢你。”
钟晏看了他一会儿,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忽然一巴掌糊在他胸口:“你早说啊!”
“……你这个酒的后劲,来得有点晚啊。”艾德里安猝不及防地挨了一下,这才确定他是真的醉了,哭笑不得地把人搂进怀里,“好了好了,睡吧,醒了就没事了。”
“不行。你怎么不早说喜欢我,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搞得那天,我跟你上床还要用强的。”
艾德里安震惊道:“你怎么用强的了?不是……算了,我跟醉了的人说什么,睡吧,这都几点了。”
钟晏跨坐到艾德里安的身上,不依不饶地说:“不能睡,我跟你理论理论。”
天地良心,艾德里安确实已经放弃了那点心思,但是钟晏正好坐在了他的关键部位,而且还不安分地动来动去,艾德里安忍无可忍,翻身将身上的人压在了床上:“理论理论就算了,我跟你实践实践。”
……
翻云覆雨,一夜春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