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近在咫尺,相隔不过半丈,计青岩的目光寒下来:“你真以为我不会杀你?”
戚宁的目光却忽然间软下来,隐约有些没有遮掩的惨然的乞求,压低了嗓音道:“计宫主,你这次让我得胜可好?”
计青岩微怔,咬着牙:“为什么?”
“家父曾说过,只要我在杀魂修上排名前三,百花台上一举得胜,我想娶什么人都随我的便。”戚宁的声音沙哑,“我对不起岑木衣,又不能违背父母之命,你让我胜了这场比武,将来我水行门欠你一个人情。”
计青岩心潮激荡,一时间有些心惊。
“我所说的没有一句是假话,否则将来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戚宁见他什么都不说,急得拉住他的手腕,“你那关灵道不是与岑木衣有交情?我知道你对这徒弟上心得很,你不看在我的面上,也看在他和岑木衣的面上,就当是帮他做这件事,行不行?”
“你又知道岑木衣想嫁给你?”声音有些咬牙切齿。
“她、她嘴上厌恶我,心里、心里对我——”戚宁闭了闭双目,“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你今日要是不答应我,百花台上只有一个人能活着出去。”
说毕他松了计青岩的手腕要往后退,计青岩忽得把他拉住,眸中聚煞,神情冰冷,捏得他的手腕像是要断了一般。
戚宁屏住呼吸,不言不语。
许久,计青岩轻声开了口,声音不容置疑:“你得胜后,把落雨滴交给我。”
戚宁的嘴唇颤抖,仓促点头。
计青岩冷冰冰地看他一眼,向后退了开去。
这场比武当真有些莫名其妙,两人暗地里不知说了什么悄悄些话,之后计青岩像是什么都不管了似的,出乎意料地弃台而去。台下的人面面相觑,这究竟是怎么了,戚宁对他说了些什么?本以为这是场畅快淋漓的比试,不想到连半炷香的时辰都没过,就这么别具一格地分出胜负。
高台上花家的弟子似乎也是怔住,半天才念道:“北行门戚宁得胜!”
花彩行紧随着计青岩下了山,走在身边,声音里不知为什么有些不高兴:“你刚才究竟是何意?既然要救关灵道出来,势必要提升修为,为什么把落雨滴拱手送给戚宁?”
计青岩在半山腰上停下来,望着连绵不断的群山:“就算我有了落雨滴,也还是谁也打不过颜無道人。不杀了他,就算侥幸把关灵道救回来,也不是长远之策。”
花彩行似有些动了怒:“当务之急是把他救出来,之后的事再另作打算。人还没有救出来,你忧心些什么?”
计青岩转头看着他,安静了许久忽然道:“你对灵道的事似乎太上心了些。”
花彩行抬头而望,忽然间意有所指地笑了笑:“我不过是替你操心,谁都能看出来关灵道对你存了些什么心思,他如今只怕满心都在盼着你救他出去。”
一句话说得计青岩的心口痛起来。他低着头坐下来。
没有胜算,也得与他们作战,无论如何也要把关灵道救出紫檀宫那个鬼地方。之后浪迹天涯也好,隐姓埋名也好,就算有一日被颜無道人追到,也不枉能在死前过些舒心的日子。那时、到了那时,不论再发生什么,他绝对不会再放手——
花彩行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计青岩坐在石头上望向远方,天色不知不觉地转黑、变暗,他却没有意识到。云海上的落日从橙黄变红,清清落落,忽然间全都掉入没有尽头的白云之上。
突然间,身后不远处有轻微的动静。
计青岩的眼皮微动,没有发出什么声音,袖子倏然翻飞,漫天雪花飞旋着向他身后而去。后面传来痛楚的轻叫,他转身而起,只见身后暮色沉沉,不知什么时候站了几个蒙着面的黑衣人,没有动静,后面的两个滴着血,让人觉得阴森诡异。
计青岩望着他们,双手瞬时间丢出万道白影,身形顿起,向着山后的云海中飞过去。尚未飞出几丈,后面一道黄绫突然飞过来,将他的双腿紧紧密密缠住!
计青岩心中大怒,在空中不能动,挣扎之下,黄绫竟然越来越紧。他的手如同利剑般砍下,使出浑身的灵气,几番撕扯,竟然也不能把黄绫拉断。黄绫继续沿着他的身体乱缠,计青岩的怒意愈发炙盛。这黄绫怕是修为高深的人所炼得的法宝,以他如今的修为,断断挣脱不了。
这些人是要做什么,杀了他,还是要把他绑走?
身后的几个人向着他飞来,为首的那人抽出一柄利剑,向着计青岩直直冲过来。
这些人是要杀他。
计青岩的手指翻动,捏住一枚棋子。就算没什么用,他还是不能让这些人轻而易举地得手,能杀一个就是一个。花彩行和石敲声见他许久不归,势必要来寻找,他要撑到那个时候,或者等到这附近有人路过——
剑直直入体。
雪花纷飞,捅了他一剑的男子也全身是血,咽喉割破,用死鱼般的目光看着他,从空中跌落了下去。
计青岩额头罩着冷汗,力持镇定地看着眼前几个剩下的人。下一个蒙着脸的黑衣人连低头看那人也不曾,抽出剑朝着他迎上来。
他们人多,自己早晚不敌。计青岩的嘴唇有些泛白,无声无息间又中一剑。这些人走的都是同归于尽的路子,宁愿自己受伤,甚至没命,也要把计青岩杀掉。
他身上插了两柄剑,鲜血顺着刀刃如泉水般地涌出来,不知道还能支持多久。
就在这时,后面树林里忽然间有了什么动静,一阵轻微的风声而过,那几人的身形瞬时间晃了晃。计青岩微微眯眼,蒙面的黑衣人连声音也没来得及发出,就像片树叶般落在地上。
一个黑色的身影从树林里走了出来。计青岩借着月光,能看到那是个老人,戴着老旧的斗笠,白花花的胡子随风杂乱地飘飞,直到腰间。
什么人,是敌,还是友?
那老人朝着计青岩飞过来,到了身边,脸很陌生,目光里却有些他看不太懂的情绪,像是思念,又像是欣慰,混杂在一起,错综复杂。
他低头看着缠在计青岩身上的黄绫,恨恨道:“不是东西。”
随手一扯,黄绫像片破布似的地断了。
计青岩挺不住,身体不自觉地往下坠落:“你、是谁?”
老人立刻将他的腰托住:“走吧,我们下山,用不着管我是谁。” 他把计青岩扛在肩上,在他口中塞一片红色的叶子,又向着他的额头轻轻拍了拍,计青岩的眼前顿时发黑,失去知觉。
第96章 主线剧情
皑皑白雪,院落里一片洁净,冷得与那站在枯树下的白衣小男孩一样。
几个孩子追逐打闹玩着雪,笑声盈盈,扑打得身上全都是雪花,白衣小男孩却没有接近,只是站在角落里远远地看。
“哥哥、哥哥……”一个穿粉色棉袄的小女孩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年纪不过三岁左右,头发上扎着两根小辫子,粉嫩的小手去拉小男孩的衣带,“哥哥……”
白衣男孩低头看着她,手指动了动,探出去,却又顿住,无动于衷地收回来。
正在玩耍的几个孩子全都安静下来,一个年纪略大的男孩小心翼翼地来到小女孩的身边,拦腰将她抱起来:“木衣听话,过来跟我们一起玩。”
小女孩依依不舍地朝着白衣男孩伸出手,不明所以地叫着:“哥哥、哥哥……”
“家主吩咐了不要跟他玩,否则受了伤怎么办?”男孩在小女孩耳边轻声哄着,“他是戾气所化,没有感情,出手就会伤人的,听话。”
他的声音很小,自以为别人谁也听不到,白衣男孩的脸还是无动于衷,却不知怎的让人觉得似乎又冷了几分。
戾气所化!
“让你好好看着墨行,怎么会无缘无故失踪?你走吧,岑家今后容不下你了。”中年男子转过身去,声音疏离冷漠,仿佛在同一个陌生人说话。
十三四岁的白衣少年半低着头,如同匕首在心尖乱划,一声不吭地往门外走。
计青岩猛然间从床上坐起来,呼吸比平时乱了些,前额罩上一层极薄的汗。
立时间,腰上的痛楚袭遍全身,不远处有个苍老的声音响起:“起来做什么?继续躺着。”老人走上来把计青岩摁回床上,语气关切得很:“血都要流光了,险些没命,再躺上两个时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