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哥那时已经身在上清宫,你知道么?”
此话一出,关灵道和计青岩顿时互望了一眼,脸色微微变了。石敲声的兄长石蕴声的死与魂修脱不了干系,上清宫里有个躲在暗处的魂修,至近无人知道是谁,难道就是任关翎?
当时诸多难以理解的事,突然出现在他房间里的黑色坛子,被人改过的火阳纸,就连石蕴声的死,都与这魂修有千丝万缕的因果,可是谁能想到他那时就已经在上清宫里等着?
卢夜生又摇了摇头:“你哥那时没有肉身,就在一个魂器里躲着,那是一只狼毫小笔。”
关灵道听了之后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想起石敲声时常拿在手中看的那只笔来。卢夜生看了他一眼,仿佛早已经知道了似的,半晌没有说话。
“从我认识他开始,他便住在那只笔中,当时他在上清宫中也收了一个魂修,教他魂术,自己平时只扮作死物,不露出丝毫破绽。多年之间,只有两次破了戒。”
关灵道默然而望。
“石蕴声被杀的时候,他不在上清宫中,那时你们刚开始跟着计宫主杀魂修,你哥担心你的安危,有机会便跟在身边。陆君夜那时已经是紫檀宫的人,但他想要揭开陆君夜,就势必会暴露上清宫的魂修,暂时没什么动静。只不过他却没想到,石蕴声因此送了命。”
计青岩垂下双眸。
关灵道在床上坐下来,捡起躺在床上的护魂剑,手指抚过剑身上几道雅致的青丝,垂头不语。
“石敲声知不知道?” 半晌,他又问。
“不知道。你哥一直不敢认他。” 卢夜生停顿了许久,又道,“那天我不小心撞到石敲声,他怀里的笔跌落下来,我装作没看见要走,他却问了我一句话。”
“什么话?”
“他说,卢先生是个魂修,听没听过有山间自生的魂魄依附在物件上的事?我说听人说起过,但是很少见,他魂不守舍了一会儿,又问要是这魂魄有天突然不见,是因为什么?我那时真心不敢说错话伤他的心,你哥分明是不知什么原因在他面前露了真迹,又不敢说自己是谁,只说自己是山间自生的魂魄,让我能说什么?我便说自己才疏学浅,不清楚,他这才收起笔走了。”
“我哥为什么会在石敲声的笔中?”
卢夜生深吸了一口气:“话扯得远了。说了这么多,我也不清楚他究竟为什么会在石敲声的笔中,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去上清宫。只不过我与任关翎相识多年,却明白自己不是他最信得过的人,他之所以能运筹帷幄,对道修的事无所不知,是因为他在道修之中,有个谁也不知道的朋友。”
“云洛真?” 关灵道的头抬起来。
计青岩本来沉默不言,忽然间想起前些日子花彩行曾经说过的话,心中倏然微亮,若有所思地点着头:“不错,就是他。”
“怎么说?”
“记得花彩行曾说,他被任关翎夺去身体的时候,是因为喝了一杯茶,失去了意识。花彩行的修为不低,极少能着人的道,偏偏尝不出茶中古怪,自己百思不得其解。你可记得当时他当时是在哪里被任关翎夺了身体?”
“客栈里,去百花台路上的客栈里。”
“在客栈里我们遇上了谁?”
关灵道的脸上露出恍然大悟之色,叹道:“云家的人!果然不错,当时我们就在客栈里遇上了云洛真,就是他帮着我哥暗算了花彩行!”
当时云洛真要带着人趁夜赶路,他还觉得略有些古怪,却没有多想。后来花彩行苏醒过来,任关翎被道修追杀,云家又与魂修势不两立,谁能想到这云洛真竟然是任关翎的人?
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过往,发生过什么事?
卢夜生点了点头:“不错了,当时我只知道他要引着关灵道去找他,却不知道他的计划究竟如何。那时他对花落春的古画起了疑心,想不着痕迹地留在他身边打听古画的事,花彩行的确是个极好的人选。”
提起任关翎便气氛沉重,一时间又没人说话,关灵道勉强笑了笑:“听说云洛真的弟弟云洛山也被萧潇道人关起来了。”
计青岩轻轻冷笑了一声:“他还在,戚宁却是死了。”
卢夜生摇头道:“萧潇道人做事赶尽杀绝,派人将水行门上下杀得一干二净,成了孤魂野鬼遍布的死山。此举不外乎是杀鸡儆猴,戚家父子的下场,就是给南北朝的道修看的。”
计青岩默然片刻,目光落在不远处燃着昏暗灯光的窗户上映出的垂着头的女子剪影,缓声道:“夜深了,卢先生休息去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也好。”
卢夜生低着头走出来,轻轻把门关上。
“师父。” 关灵道叫了一声又停下来,低头看着手中的黑色长剑,低低地说,“有没有办法杀了萧潇道人?这人凶残至此,我们就算拼了命,也得想办法把他弄死。”
不错,就算是把自己、计青岩和所有道修魂修的命都搭上,也得把这人给杀了!与计青岩的感情,与任关翎的感情,在这人面前简直微不足道,所有顶天立地的男儿,但凡有些热血,也不能再让这残暴不仁的东西毁了心中所爱。
计青岩转过身来抱着他,轻声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关灵道不言语,突然间,他笑着把计青岩按到床上。
他的眼波流转,叹道:“师父。”
计青岩微微笑着。
每个人都有想保护的人,对于计青岩来说,此刻是岑木衣。对于关灵道来说,此刻是石敲声,是君墨。正因此清楚明白,彼此的性命反倒显得微不足道,战场上痛快淋漓地杀敌,再相约而死,想必连死的时候,也是了无遗憾。
有些话不用说,也能明白彼此心中所想,这便是默契。
关灵道想到此便有些心痒,不知不觉地拉开他的腰带,头低下来,舌尖沿着肚脐慢慢舔下去,声音低低哑哑:“师父,师父是我知己,我这些日子修炼的时候,一停下来就会想到师父——”
说着声音戛然而止,喉咙哽着地像是含住了什么,传来缓慢又不甚清晰的口水声。计青岩深吸一口气,托着他的下巴轻抚他的嘴角,一时间情不自禁,让热浪一阵阵地袭上来。
不多时关灵道爬上来笑:“师父。”
“嗯?”
计青岩一个翻身把他压住,低头吻下,两人的舌交缠不休地吮吸着。匆忙之中衣服散开,两人喘息得有些急,肌肤相贴,连气息都是炙热的。突然间他身下一阵熟悉的生疼,关灵道的动作立刻停了,计青岩低头吻他:“再等等?”
关灵道缓缓扭动着腰,把嘴唇送上去:“用不着。”
“不疼?”
“嗯。” 关灵道低声笑着,有些几不可见的意乱情迷,低低地说,“没、没什么感觉。”
计青岩一言不发地看着他。这小子满脸潮红,额上颈上都是汗珠,分明早已经情动地不能自已,为什么偏要说这种挑衅他的话?
他放开了胆子大力动着,意识也有些恍惚,在他的颈上亲吻着。
“想我么?”
“想,天天想。”
风停雨歇,计青岩还是没有动静,压在他的身上轻吻着。关灵道看着逐渐亮起来的天色,轻声说道:“师父,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好?”
“怎么不好?”
周遭的人身在险境,没有一个能安然无恙,他们就算在一起也心里不安。
计青岩抬起头,停了半晌,默然坐起来穿衣。关灵道低着头抱了膝,半晌才勉强笑着:“师父,上清宫怎么样了?”
“尚可。”
“老宮主和大宮主都好?”
“嗯。”
“宋执事呢?”
计青岩不言语。
关灵道不好意思地笑着,轻拉他的衣袖:“师父知不知道,宋执事总觉得我在勾引你——”
计青岩的脸色微沉下来:“顾追最近的情形不太好。”
关灵道挑起眉:“何事?”
计青岩把宋顾追的情形简短地说了一遍。回到上清宫之后宋顾追便把事情说了,之后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无风无波,大都在窗前呆坐。当时他幸好只是吃了一次药,如今一天还能有两个时辰的清醒,要是依照紫檀宫的行事,每月吃一次药,只怕早已经成了傀儡。老宫主见他这般模样,亲自登门找了一位修为高深对灵草丹药颇有研究的散修,把他送到他身边治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