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敲声见他的态度和缓,站了一会儿反倒觉得有些不自在,试探似的说:“进了上清宫,前尘往事都要抛下,我如今只是个上清宫的执事,别的什么都不是。”
“嗯,我知道。”
石敲声皱眉问道:“花公子如何知道那两个女子的事?”
花彩行笑了笑:“我自有我的过去,阴差阳错知道了,却也只知道个大概。”
他低下头来摸君墨的脑袋,君墨躲闪了一下露出两根蛇牙,却也没有像关灵道摸它时那么生气,情绪安抚,不知不觉地趴下来。
花彩行以指尖摸着君墨的头,直到它闭上嘴安静地望着。
石敲声心里不禁有些古怪,抱起君墨来走到湖边一处阴凉隐蔽的地方,把它放下来自行睡觉。君墨向来认生,什么时候也会听不认识的人的话了?
花彩行随着他走过来,沉寂了半天,缓缓道:“早年有个女子嫁给云家的男子为妻,因为丈夫在她的孕期另结新欢,一怒之下离家出走。她那时身怀六甲,修为本就不算太高,族中人又觉得她小题大做,对她不甚待见。她不想回到云家,在自己家里又住不下去,魂不守舍地出了门,想不到竟然险些坠崖而死,幸而临死前遇上了贵人,被一个女散修救了。你听到的是不是如此?”
“嗯。”
“女散修见她可怜,把她留在身边照顾着,不想久而久之,这两个女子竟然彼此生出了爱意。”
没错,就是因为生出了爱意,反倒出了事。
花彩行笑了笑:“我只知道她们的结局不算太好,却也不清楚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石敲声沉寂了片刻,面色有些沉痛:“她们虽然有了感情,只可惜一个是世家男子的妻,一个是没有地位的散修。云家找到失踪多时的女子时,她们竟然正在拜堂成亲,那出生不久的孩子也穿着大红的衣服坐在旁边笑着看。”
“嗯。”
爱到何种地步,才会想要成亲?
“顷刻间,喜堂变成灵堂,血溅三尺。那女子和孩子被云家抓了回去,女散修当场被割了喉咙。后来,听说那女子回到云家后,终日不食不睡,就这样发了失心疯,自杀死了。男子于是把外面相好的女人娶回家,做了云家的夫人。再后来的事,我也不清楚了。” 石敲声小心道,“我把你想听的事说了,花公子可要记得刚才说过的话。”
花彩行低头看着他,笑了笑:“我揭穿你做什么?于我并无好处。”
石敲声点了点头:“我是个无用之人,不但之前是如此,现在也是如此,只想在上清宫安静看书,庸碌一生,不害人也不欺负人,还望花公子成全。”
说到这里,忽然间远处鸣金声起,悠悠荡荡,响彻山谷,石敲声立刻抱着君墨站起来:“花公子去忙,我去找三宫主了。”
“嗯。” 花彩行也站起来,低着头状似不在意地说,“今天说的话你我都不要放在心上,就当是从未发生过。”
石敲声怔了怔:“好。”
花彩行的模样像是不想再跟他说话,飞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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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灵道把琴收拾起来,低着头把花架子整理好,站起身来:“师父,我们该走了,你今天睡在山上么?”
“嗯。”
“明日百花台照常比武,各派的领头之人却还是商议破解魂修的事,师父要顾这边,又要顾那边,当真是要辛苦了。”
“嗯。”
“紫檀宫如此难缠,师父不但要比武,要议事,还要提防着他们不在背后做什么阴险事,师父——”
话说到一半,腰上突然间被人轻轻带着,关灵道脚步不稳,向着后面倾身倒下去。他轻叫一声,声音略有些慌乱,可是出乎意料的却没有摔在坚硬的地面,就这样侧身坐着倒在计青岩的腿上。
计青岩的脸近在咫尺:“别说话了。”
“……”
“我大约十日之后回去客栈。” 计青岩低下头来,指尖摸着他的耳朵,“那时时间刚好,我再助你修炼。”
“嗯。” 头有些晕,脸上是小火掠过的热烫,关灵道有些愣愣的,“第、第二重?”
“……不是。”
“第二重是——”
计青岩低下头,像是不想再说这件事:“以后再告诉你。”
计青岩怎么就是不告诉他第二重是怎样的?害得他天天惦记。
关灵道点了点头要站起来,计青岩轻轻从身后拉着他,嘴唇不偏不倚地轻擦着他的颈项:“还未鸣金,不急着去。”
颈上火热酥麻,关灵道红着脸不知怎的想笑,转过头看着他:“师父,等你再见我的时候,我给你弹琴。我专为你写了首曲子,那什么,是用来那什么的……”
越说声音越小,却就是说不出口。这曲子是用来求爱的,淫秽无比,他闲来无事写着暗自爽,断断不敢让人知道。这曲子说是求爱,不如说是求欢,要是唱给他听,怕是会被打死吧?
“用来做什么?”
“呃,安、安神助眠的……”怂得不行,还是什么都不敢说。
计青岩低头看了他半晌:“你改天一字不漏地唱给我听。”
“……”
远处的鸣金声突然间响彻山谷。
第81章 主线剧情
鸣金之后回到百花台,关灵道便有些心猿意马了。
这都是师父害的,关灵道想。
他心里面还有别的事,自然是不能总想着这些风花雪月,临到下山时,总算松了一口气。师父在身边虽然好,却也让他分心,如今他被困在山上商议魂修之事,关灵道才能有时间去无底洞看看。
“师父好生在山上待着,我们去了。”关灵道笑着说。花落春是山上修为最高的人,有他在怎么也不会出事,想起这事他就放心不少。
“嗯。”淡然没有表情的脸。
花彩行奉花落春的吩咐,照看住在白花城中的弟子,随时注意周围的动静,于是跟着石敲声和关灵道下了山。青衣与计青岩低语几句,也随着下山来了。
好容易能做想做的事了。
当夜独自在房间里,关灵道把花彩行的画点灯挂起,静静地在房间里凝视。
又是那种奇妙的感觉,一片黑色墨迹上似乎有人慢慢动了起来,是个小男孩正在抓着黑色栏杆往外面看。他整个人都像是被吸了进去,眼前只剩下那片黑色的墨迹,只剩下肮脏的地牢,只剩下眼前的黑色栏杆。
骤然间,他的身体一沉,不知何时又已经来到了那小男孩的身上。
“哥,你在做什么?”周围的气味像是死了人的坟墓,湿冷、恶臭,全身都是黏糊糊的。
“没什么,让它帮我送件东西出去。”那声音有些陌生,却低沉温柔。
地上出现一只灰色的老鼠,是从隔壁的牢房里窜出来的,迷了路似的乱爬。老鼠的背上背了一只深色笔杆的毛笔,看不清楚什么样子,用撕破的布条绑着,像是背着行李离家出走。
“哥,你从哪里得来的毛笔?”小男孩有些好奇。
“不要向别人说。”那边的声音又低了些,轻声道,“这是我的毛笔,我自己做出来的。”
“我才不会跟那些人说。”他不懂什么叫做自己做出来的,却也不想再问,声音里面有些恨意,“他们对我们不好。”
“嗯。”
老鼠在牢房里吱吱叫唤着,到处乱闻,分心得很,怎么爬也爬不出去。关灵道着急得很:“哥,他们就要来了。”
那边安静了许久,声音又低了些,轻声道:“关影,两个月前我帮你要了一根小锥子,让你刻小木人用的,还在吗?”
“在。”
“你用你那小锥子在小木人上钻,一直钻到生出火星来,把自己的衣服撕下来一片烧了,能不能?”
“那小木人是你。”小男孩微怔,有些不舍。
“不妨事,以后你再刻新的。”
“嗯。”
小男孩听话地从墙缝里取出小锥子,小心翼翼地在不成形的小木人身上钻着。他不敢过度用力,却也不能不用力。这牢房里从不许生火,不许起香,他也不清楚该如何钻木取火,心中着急。
身体里的魂气散出来,锥子越转越快。突然间,一小簇火花燃了起来,“嗤”得一声。
浑身上下没有干燥的地方,撕下来的衣服碎条也点不起来,小男孩情急之下把里面的袖子凑过来。火势蔓延上来,烧得他的皮肤嗤嗤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