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荷嗳了一声,找了个脚程快的船夫,掏出一排铜钱,吩咐他去城西的豆腐娘子那里买上几块嫩豆腐,速去速回,别耽误了开船。
船夫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铜钱,算了下买了豆腐后还有结余,能赚上几枚铜钱,立马爽快的应了。
没过多久,行李放好了,船夫也拎着豆腐回来了。
“少爷,要开船了。”阿福噔噔噔的跑上二楼,从门口探出个头问,“还有什么要买的吗?”
“再等等。”江容安一直看着窗外,东西是都齐了,可是还少一个人。
难道方瑜改变主意不去京城了?
过了一会儿,阿福又跑上二楼。
“少爷,再不开船就要误了吉时了。”
“这个吉时误了,不是还有下一个吉时吗?”
江容安一直向窗外张望,终于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远处缓缓走来。
等走近了才发现,是一位个子极为高挑的女眷。
她梳着堕双刀髻,乌黑的发丝拢结于顶,再反绾成双刀欲展之势。发髻上点缀着云鬓簪,耳边挂着雀扇耳坠,走动间珠花摇曳,自有风情。
等到了船前,能清晰的看到她的眉间点缀着梅花纹,额头两侧的刘海遮住了些眼眉,使整个人柔和了起来,加上女眷佩戴着面纱,看不清她的面容,更想让人猜测面纱下是怎样的容颜。
“这是江府的船,夫人走错了吧。”小荷见人要上船,赶紧迎上前,又因来人梳着妇人发髻,尊称了一句夫人。
“小荷。”坐在二楼船舱的江容安探出了头,“让她进来,这是……呃,这是鱼姨娘,她和我一起去京城。”
“是,少爷。”小荷心中虽有些不解,但还是侧身让开,“姨娘里面请。”
等人从面前走过时,小荷在心中嘀咕了一声,这姨娘的个子也太高了吧。
“行了,让他们开船吧。”江容安殷勤的将人带入了内室,并赶走了随身服侍的人,“没有传唤不用进来了。”
“是。”
其他人退下后,就只剩下江容安和那位鱼姨娘了。
“阿鱼,你还真的打扮成了女子。”江容安拉着人左看右看的,妆容、服饰和发髻都没有一点破绽,连耳垂上都打了耳洞,“不过你也太高了吧。”
方瑜将面纱取下,露出了真容,他精心伪装,在原本的脸上略施粉黛,就显得女气了起来,若是不看身高,谁也想不到他是一个男子。
“没事。”方瑜将声音压低,轻轻柔柔的回答,“到时候称病就是了。”
“阿鱼。”江容安扶了扶有些滑出的发簪,问道,“你说要装扮成女子的时候,我就在想,你为什么要装扮成女子?”
还没等方瑜回答,江容安就接着说:“你说是被明玉公主的驸马派人追杀,但是不至于一直到了江南还穷追不舍,让你不敢以真面目回京城。”
“现在你搭乘我江家的船回去,总要告诉我真相的。”
“我回江南是为了看望外家,我是家中的庶长子,生母是江南人士。”方瑜斟酌的说出了一部分真相,“嫡母出生高贵,却又怕我越过嫡次子,继承家中的爵位,于是想让我回不去京城,我担心她会派人在回京城的路上阻拦我回去,所以要乔装打扮一番。”
江容安想了想,这个说法确实比之前那个更可信一些。
“之前被少爷你救起来之后,又怕嫡母在江南还有后手,所以不敢说出真实身份。”方瑜站起身行了一个礼,“还希望少爷不要介意。”
“没事。”江容安家中既没有没有爵位要继承,也没有姨娘庶子,不知道庶子生活竟然这么艰辛,他拍了拍方瑜的肩膀,安慰道,“中午吃酸菜炖鱼吧。”
江容安的钓鱼技术极差,在甲板上坐了半天,连个鱼鳞都没见到,还是船夫见这位公子实在钓不上来鱼,帮忙钓了几条。
“小荷,把这个送去厨房。”江容安拎着个小桶,桶里面是几尾活蹦乱跳的鲮鱼。
“少爷,你钓到鱼啦?”不明真相的小荷接过了小桶,“一、二、三、四,少爷你钓了四条鱼啦,真厉害。”
江容安被小荷一顿夸,倒是不好意思说出事实,含糊的嗯了几声。
等到中午的时候,厨房果然上了一道酸菜炖鱼。
端上桌的是一个小暖锅,锅下面点着火,鱼汤还在翻滚。里面炖着的是鱼头和鱼骨,还有酸菜和豆腐。
除此之外,厨房还特意片了两碟鱼肉,专门涮着吃。
酸菜是腌制了一个冬天,现在取出来,闻起来酸香味醇,吃起来清爽可口。嫩豆腐则是新鲜买来的,是南宁城中最出名的豆腐西施做的,白生生的在鱼汤中沉浮,捞上来后里面浸满了汤汁,一口咬开,既有豆腐的嫩滑,又有鱼汤的鲜美。
江容安夹起了一片片好的鱼肉,看起来薄如蝉翼,一放入滚烫的汤汁中,片刻功夫就熟透了,夹出来后再沾些酱料就放入口中。
江中的鲮鱼不带土腥味,鱼一出水就送去厨房烹饪,吃起来鲜嫩至极,比豆腐娇嫩。
“我还担心一路坐船太过枯燥。”江容安感叹道,“我看光吃鱼我都可以吃上半个月不重复的。”
然后半个月到达京城后,从船上下来的江容安对天发誓,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吃鱼了。
京城的码头比南宁城的繁华多了,一眼望去皆是人头耸动。
阿福跑到船头张望又张望,跑回去找江容安回复:“没看见姑奶奶家的人。”
江家姑奶奶多年前就嫁入了京城的静德侯府,嫁的是静德侯府的三少爷,三少爷是家中的庶子,但即便如此也算是高攀了。
在江容安离开南宁城的时候,江老爷已派人快马加鞭的送信给江家姑奶奶,说准了来京城的时间,不管如何,江家姑奶奶都应该派人过来接江家的船。
江容安也往外看了一眼,果然没看见静德侯府的人。
“说不准是我们早到了几日,我记得咱们家在京城也有院子?”
小荷福了福身回答:“有一处二进的院子,早就送了口信让他们先打扫起来了。”
“那我们就先去自家的院子,等安顿好了再去拜访姑奶奶。”
江家姑奶奶虽然没有派人过来,但江家在京城的管事倒是亲自来接。
江容安下了主意,整艘船的人都开始动了起来,将船上的东西全都搬到马车上装好,先送去京城内的府邸。
方瑜带的行李不多,只有贴身换洗的衣物和一卷画轴,江容安曾经好奇的打开过,是当初方瑜画的女帝观花图。
一行了下了船,要出码头了才发现有一群官兵拦住了码头的出口,一个个的检查着。
有一行外地来的人,看穿着打扮也算是显赫,带头的人不服官兵搜查,与官兵起了冲突。
“我是奉皇上旨意,有人反抗,一律按叛贼处置。”官兵说了一句,就让手下的人将人拿下。
那人大喊:“我家主子是萧贵妃的表亲!你竟敢抓我!”
官兵看都没看他一眼,一挥手:“下一个。”
有刚到京城的人不解,官兵为什么这么强硬,一旁了解情况的人低声解释了。
原来是镇北王在京城被反贼给刺伤了,如今还卧病在床,本来述职完要回北边的,现在只能换了人去暂代。
“那也应该是检查出京城的人,怎么我们进城还要搜查。”有人听到嘀咕了一声。
“慎言慎言。”一旁的人说完就紧紧闭上了嘴。
队伍缓慢的向前移动,终于轮到了江容安一行人。
江容安拿出了路引给官兵查看,官兵看完后便放行了。
“等等。”就在方瑜走过的时候,官兵突然将他拦下,吩咐道,“把面纱摘下来。”
方瑜假装身体不好,由小荷扶着,靠在她身上,倒也不显得个子高。
“这是内人。”江容安见状,掏出了一个装得鼓鼓的锦囊塞到官兵的手中,好声说道,“不宜抛头露面。”
“那路引上怎么没有说明有妻子通行?”官兵收了锦囊,依旧不依不饶。
“回官老爷,贱妾是家中的姨娘。”方瑜垂着头福了福礼回答。
“那把面纱摘下来。”
“是。”方瑜看了眼江容安,见他点头后才摘下了面纱,面纱下的脸敷着脂粉,显得面白如瓷,眉心一点梅花纹,柳叶眉弯弯,耳朵上还打着耳洞,一看就是哪家的内宅小姐,不可能是反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