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茶后, 白马稳稳停在了宋府门口。
邹三搀扶岑乐下马,看他脸色不好, 便让他先休息一会儿,自己走上前,敲了门。
门房很快开了门。
认出了邹三和岑乐, 门房直接道:“岑公子请随我来。”
门房先前已经得到宋云修的命令, 知道事情原委,所以并不阻拦,开门让岑乐进来后, 又直接将岑乐领到了内院。
邹三看岑乐进去,就转身走了,他要回筑梦阁,店铺只有青竹他们几个小孩,他不放心。
牧琛被安排在客房,门外有几个下人候着,而大夫正在里头替他诊治。
将岑乐领到门口,门房道:“牧公子就在里头。”
岑乐道了谢,便急忙走了进去。
屋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岑乐走进了一些,便看到毫无知觉、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的牧琛,他的衣服已经被脱掉,赤-裸的上身上有好几处的伤,一旁的大夫正在给他上药和包扎。
听见脚步声,大夫回头看了岑乐一眼,又回头继续包扎,将伤口全部处理好后,他才站起来,擦去额上的汗,走到圆桌坐下,提笔开始写药方。
岑乐站在床边注视了牧琛许久,才转过身,又朝大夫走了过去。
“大夫,牧琛的伤如何了?”
看到递到自己面前的纸张,大夫抬头看向岑乐,“你患有哑疾?可是受了创伤?我给你看看。”
“麻烦了,可是不必了。”岑乐抿了抿唇,“我的哑疾是天生的,一出生便是如此。”
看了回答,大夫抚了抚长须,忍不住叹息了一声,他不再提起此事,转而说起了牧琛的病情。
“他的身体底子好,如今已经没有大碍了,好好休息一阵便可痊愈,你无须担心。”
牧琛最重的伤口在腹部,尽管剑刺入得很深,但因为刺入的角度避开了内脏,所以并不致命,只需按时吃药,好好养伤一段时日,就能痊愈,而他身上其他的伤处都不算严重,大多只是一些皮肉轻伤,涂上药膏,很快也会愈合,他之所以会昏倒,是体力耗尽和失血过多所致。
这二者,都能补回来。
闻言,岑乐松了一口气,“多谢大夫。”
大夫摇摇头,“不必言谢,我不过尽自己职责罢了。”
回头看了看还在昏迷的牧琛,岑乐觉得鼻头有些酸涩,他又问道:“他何时能够醒来?”
大夫沉吟道:“他现在有些低烧,等吃了药,退了烧,应该就会醒了,最迟不会超过明日。”
将写好的药方和两盒药膏交给岑乐,大夫又道:“你按着这药方去抓药,药每日三次,三碗水熬成一碗水即可。还有,他的伤口愈合前切不可碰水,伤处每隔三日要换一次药,用量我也写了。”
岑乐接过药方和药膏,再次向大夫道了谢。
“这几日我都会在府里,有需要,可以派人来找我。”
“我知道了,麻烦您了。”
又继续叮嘱了岑乐一些注意事项,全部说完,大夫才拿起药箱,离开了客房。
送走大夫后,岑乐便将药方交给一名在外头等候的下人,然后回到屋里,走到了床前。
牧琛安静地躺在床上,脸上几乎没有血色,身上,四肢都是细碎的伤口,看得岑乐心疼不已。
拧了一块湿的巾帕放在牧琛的额头,岑乐又在床沿坐下,他紧紧握住了牧琛的手,然后俯下身,头轻轻靠在牧琛胸口,当触及到牧琛温热的体温,听见牧琛稳健的心跳声时,他才真正放松下来。
岑乐就这么靠了许久。
好半晌,岑乐才抬起头,凑上去在牧琛的唇上落下一个轻吻,分开时,他的眼角还有些红。
岑乐想象不出来,若是真的失去牧琛,他要怎么一个人过下去。
在这个陌生的时代,是因为有牧琛在,他才觉得是家,是令他觉得舒适、安心的世外桃源。
—
燕知行和宋云修进来时,岑乐正在给牧琛喂水。
闻声,岑乐回了头,在看到燕知行后,便起身准备行礼。
见状,燕知行拦住了他,“不必行礼了。”
燕知行同样受了伤,他的虎口,手背,脸颊处都有伤口,只是这些伤都得比较轻,多是皮外伤,唯一比较重的,便是右臂——他的右臂轻微骨折,此时包扎好,吊了起来,行事多少有些不方便。
抬脚走到床边,他低头看了看牧琛,然后问岑乐道:“他如何了?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伤不及内脏,没有性命之忧,只需好好休养即可。”
燕知行点点头,也松了一口气,“我会命人去寻上好的药材过来的。”
同时,他又承诺道:“待牧琛醒来,我也会好好答谢他,此次多亏了他,我才能免于一难。”
这次,岑乐没有应答,他仅是垂下眼睛,专心给牧琛喂水。
站在一旁,宋云修看着岑乐,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牧琛吉人天相,相信他的伤很快就会痊愈的,你放心吧。”
回头看了宋云修一眼,岑乐很勉强地笑了一下。
宋云修心知此时的安慰对岑乐而言,用处都不大,他没再说什么,轻叹一声,便陪着燕知行走到不远处坐了下来,又给燕知行倒了一杯茶水。
岑乐给牧琛喂完水,便端着空杯,走到了燕知行面前。
放下杯子,岑乐低头写下自己的问题,“王爷可否告诉我,牧琛为何会跟您在一起?”
燕知行耐着心,将来龙去脉跟岑乐说了一遍。
听完,岑乐很轻地点了点头。
其实岑乐自己也猜到了大概,燕知行和牧琛离开时,前后相隔不久,必然是牧琛走在后面,发现了什么,上去提醒燕知行,才会卷入这次事件。
牧琛就是这样的人,自己不就是因为他善良,总是见义勇为,才会被救吗?
抬眸注视着燕知行,岑乐又问:“那些刺客,可都抓住了?”
燕知行道:“嗯,一个都没有跑,已经全部缉拿,他们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
他思索一会儿,又补充道:“此事荆恒凌也有参与,先前的造假案,因为证据不足,他只被判了没收家产,没有治实罪,可他心存怨恨,为了报复竟然想对我下手,如今苏知府已经奉命去缉拿他,他再翻不了身,至此,你可以真正放心了,他再不能找你麻烦。”
燕知行不仅抓住了那些蒙面的黑衣人,就连那些鬼鬼祟祟跟着他的人也一并抓住了,经过审问,那些人是奉了荆恒凌的命,偷偷跟踪他,寻找他的弱点的。
至于真正唆使荆恒凌的主谋,燕知行自然不会告诉岑乐。
事关皇室,知道越少越好,知道的越多,越危险。
听完话,岑乐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他最后一次听见关于荆恒凌的消息,是一个多月前,之后他让青竹不要再打探,就再没听闻了。
而这件事,荆恒凌竟然有参与在其中?
不过荆家的事干系众多,背后又与皇家密事有牵扯,皇帝已经萌发想对付荆恒凌的念头,燕知行现在告诉他的理由或许是真,也或许是假,但都没关系了,能肯定的是,荆恒凌这次真的翻不了身。
对于荆恒凌这样的人,有这样的下场,岑乐并不会觉得可惜。
荆恒凌犯下的那些事,伤害的那些人,足以让他偿命了。
燕知行又坐了一会儿,就起身离开了,他要去亲自审一审那个叛徒。
宋云修没有一起离开,他留了下来。
见宋云修没走,岑乐疑惑地看着他,“还有事?”
宋云修道:“牧琛养伤的这段时间,你们就住在宋府吧,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出来。”
岑乐摇了头,“不必了。”
宋云修看着他,缓声劝道:“你不必担心会麻烦,这件事,也是王爷吩咐的。且若是住在宋府,平日都有人照顾着,于你而言,会方便许多,否则你要开店,如何腾出手来照顾牧琛?”
闻言,岑乐皱起眉,陷入了沉思。
宋云修说得其实有理,他只有一个人,既要照顾牧琛,还要顾着睿珏,尽管胭脂铺可以暂时交给青竹和邹三,但有些事,还是必须有他下决定,他不能完全丢下不管。
这样一来,要做到三件事都兼顾,确实很难,若是将牧琛带回去,只怕又要麻烦芸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