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时务者为俊杰,大胖子知府这么会来事,完颜绪很满意,赞赏地点了点头,偏头一看,胡世宁的山羊胡子都快气歪了。
☆、满城戒严
难得在处变不惊的老狐狸脸上看到如此生动的表情,完颜绪心里偷着乐的同时,忍不住幸灾乐祸地说道:“胡大人掌管盐政已有三十余年,对朝廷,也算是贡献良多……”
老狐狸胡世宁微微眯着眼,不说话。
“圣人云,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胡大人以为然否?”
何必又明知故问?
胡世宁脸色都变了,气呼呼地不说话,估计面前坐的不是完颜绪这个身份高贵的宗室贵胄,这位位高权重了大半辈子的老人家随时都有可能翻脸走人。
完颜绪毫不在意,继续大大咧咧地笑道:“胡大人尽管放心,我奉皇爷爷的命令来此筹款赈灾,一切以缓解灾情,救济灾民为重,暂时无暇兼顾其它,更不会没事找事溯及既往,平白生事。”
听了皇长孙殿下这番话,在场的一大半官员都忍不住偷偷松了口气。
“至于盐、铁、铜三政的账目,相信三位大人心里有数,就不用我再白费口舌了吧。”眼光逐一扫过去,每一个被完颜绪盯住的官员都情不自禁地昂首挺胸,坐直了身子,完颜绪看得心里好笑,轻咳了一声,佯装老成持重,一本正经地说道:“如今苍天示警,降下灾祸,各位大人何不慷慨解囊,捐银捐粮,就当是替子孙后代积德行善了。”
被皇长孙殿下明着暗着威逼利诱一通,在场的大小官员们都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只是捐银捐粮,皇长孙殿下这般坚持,软硬兼施,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绝态度,说要三百万两就是三百万两,连个稍微宽限的可能都没有,可见筹款赈灾一事根本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皇长孙殿下所言极是,下官受教了。”大胖子知府带头表忠心,其他大小官员们也跟着见风使舵,争先表态,唯恐落于人后。
完颜绪很满意地连连点头。
一片和和乐乐的氛围中,只余下了负责盐、铜、铁三政的长官们还在面面相觑,他们刚刚才被完颜绪点名批评过,特别是胡世宁,都一把年纪了,声名显赫,德高望重,竟然还被一个黄口小儿阴阳怪气,明里暗里地嘲讽批评,看这老头子此时的表情就知道,心里憋着气呢,估计没那么容易乖乖就范。
完颜绪成竹在胸,才不怕老狐狸胡世宁耍什么阴谋诡计,反正他的首要目标是筹款,至于其它的,一律容后再议。
胡世宁确实是想跟完颜绪使小绊子来着,但是苦于眼下并不是一个好时机,特别是面对一大半的同僚们都已经倒戈,任他拥有三头六臂,神通广大,形势比人强,胡世宁也没办法在此时此地公开跟完颜绪叫板。
事已至此,老狐狸胡世宁只能叹气,咬牙切齿地表态道:“皇长孙殿下年纪轻轻,却能苦民所苦,忧民所忧,下官钦佩,如果皇长孙殿下不嫌弃,下官愿意为皇长孙殿下效犬马之劳,以尽绵薄之力。”
完颜绪听后都忍不住乐了,哪怕明知道胡世宁是在阳奉阴违,口头上应付自己,未必代表了其本人的真心,但是有机会看到老狐狸示弱,完颜绪还是觉得很有成就感,毕竟首战告捷,怎么看都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
“胡大人客气了。”完颜绪大大方方地展露笑颜,带着一丝得意洋洋的味道,不过相对于完颜绰的张扬,以他沉稳内敛的个性,炫耀也显得很是含蓄。“不过是替皇爷爷分忧罢了,奈何我年纪尚轻,还有许多不懂的地方,还请胡大人多多指教。”
“不敢!不敢!”听这语气,老狐狸胡世宁气得牙都快给咬烂了。“既如此,下官就先行告辞了。”
“胡大人有事要忙,我就不多留了。”看在胡世宁已经为官三十余年,一把年纪的份上,完颜绪尊老爱幼,起身做了一个送客的手势,礼数周全地说道:“胡大人慢走,不送!”
胡世宁憋着一肚子火,颤颤巍巍地弯腰向完颜绪行礼,直起腰杆时也不知道是急火攻心,亦或是年事已高,精力不济,一个没站稳,晃晃悠悠地往后倒去,要不是身后的同僚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胡世宁差点儿直接摔倒在地。
见状,完颜绪顺势相劝道:“胡大人年事已高,还得多多保重身体,含饴弄孙,颐养天年,切勿太过操劳国事啊!”
黄口小儿就是黄口小儿,只剩下一张嘴皮子利索,得理不饶人,无理也要搅三分。
胡世宁愤愤不平,但心里也明白,自己今儿算是栽大跟头了,怪只怪自己看走了眼,没想到这位一贯不动声色的皇长孙殿下会是这般难缠的角色,没做到知己知彼,活该自作自受。
“有劳皇长孙殿下挂念。”
在完颜绪笑意盈盈,深藏不漏的视线下,胡世宁一把拂开了同僚搀扶着他的手,故作镇定地告辞离开,留下一个佝偻着身子,步履蹒跚的背影,透着一丝灰心丧气的落魄感。
没了负责主事的胡世宁,其他大小官员们谁也不敢擅自做主,马上从善如流,跟着告辞离开,在得到了皇长孙殿下的应允后,鱼贯而出,走得干干净净。
一大桌子的山珍海味,美酒佳肴,真正动筷子的反而没几口,虽不见杯盘狼藉,但是摆放在桌面上的酒杯却是孤零零的,没有人饮,没有人碰,看上去好不可怜。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完颜绪才提起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酒,透过半合半掩的纱窗,借着一轮新月皎洁的银光,自饮自酌,自娱自乐。
“皇长孙殿下!”
思退慌慌张张地冲进来时,完颜绪正仰头将手中的一杯酒一饮而尽,心中快意非常,满口酒香都还未来得及咽下。
“皇长孙殿下……大事不好了!”思退刚一进门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冰凉坚硬的地面上,不住磕头,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哭喊道:“皇长孙殿下……求您帮帮忙……”
“有话好好说!”刚才跟老狐狸胡世宁的交锋并没有落于下乘,完颜绪很高兴,思退的冒犯,并没有坏了他的好心情,所以完颜绪也没有厉声斥责思退太过于冒失,不懂规矩,看在完颜绰的面子上,完颜绪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略带不满地说道:“大惊小怪的,成何体统!难道世子爷就是这么教导你的吗?”
“世子爷不见了!”思退眼睛都已经哭肿了,埋着头哽咽道:“皇长孙殿下,世子爷他……都怪思退不好,没能保护好世子爷!”
“你说什么?”完颜绪大惊失色,慌慌张张地站起身,甚至不小心碰倒了刚刚放下的酒杯,空酒杯在桌面上打了几个滚,落到地面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却被淹没在完颜绪愤怒的咆哮声中:“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把话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完颜绪又气又急,怒火中烧地瞪着思退,吓得思退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冷颤,满心后怕,从皇长孙殿下铁青的脸色,和毫不掩饰杀意的视线中不难猜出,如果世子爷真有个什么闪失,恐怕活剐了自己都不够给世子爷陪葬的。
“皇长孙殿下……”思退抬手擦了擦眼泪,抽抽噎噎地说道:“世子爷说待在客栈里太无聊,想要出去逛逛,结果……结果……”
“连世子爷都看不住!要你们这些奴才有什么用!”完颜绪越听越生气,指着思退的鼻子,破口大骂:“满都胡闹就算了,你是怎么伺候世子爷的?怎么也跟着不长脑子,出门为什么不多带几个人?哪怕就是叫上小刀或者是小骨也好!多一个人也能多个照应,再怎么着也不至于把世子爷都给弄丢了去?世子爷是什么身份,你个狗奴才难道会不知道吗?我六王叔,也就是荣王殿下可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身娇肉贵,万金之躯,有个什么闪失你个狗奴才负担得起吗?”
思退低着头委委屈屈地哭,也不辩解。
事实上,骂完过后,完颜绪也知道自己八成是冤枉思退了,以完颜绰的任性,决定了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思退一个负责伺候的下人,做得到什么主?还不是只能听从完颜绰的吩咐办事。
“你个狗奴才快说!到底是怎么把世子爷弄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