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先见了崔燮这么个年少俊美、品学兼优,还一日长进过一日的人,他哪里还挑得着别个合意的女婿?
他这姑娘聪明美貌,足配得过崔燮,他们俩情谊又好,简直是天作的翁婿。这么好的婚事,怎么崔燮就不肯答应呢?
弄到如今翁婿成了主宾,崔燮跟自家女儿差着辈份,再不可能成亲了!
张峦咳声叹气地回到自家赁的宅子,告知妻女这一噩耗,叫她们准备成亲。
张夫人一听“选妃”就六神无主,恨不能立刻上街捉着个男人就成亲。张大姑娘倒十分冷静,父母急的就要去拉郎时还能稳稳坐在椅子上,握着亲娘的手说:“母亲别怕,此事我们躲不开,也无须躲,索性当入宫便入宫吧。”
张斋长愁眉不展地说:“皇宫哪儿是好进的,你要是选中了,这一辈子就不得出来了!运气好的当上太子妃,运气不好的便充作宫女贱役,我们当父母可怎么过日子!”
张姑娘摇了摇头:“选妃不好,匆匆捡个男人嫁了便一定好么?崔家叔父虽是提前得知选妃之事,怕也早不了几天,至多十天内朝廷便该明发旨意,采选淑女。父亲为我的婚事挑到如今,尚未挑到合适的人物,难道三五天内就能找着合意的了?”
张斋长叹道:“便是不好,总有父亲和弟弟们替你做主,若嫁进宫里不好……哪怕是当了皇后,如当今那位王娘娘,又得了什么欢乐么?”
张姑娘垂眸答道:“选妃究竟与采选使唤宫女不同。我听宋先生讲过,今上选妃时只挑了一后二妃,落选的还要退回八字,送还宁家的。咱们张家虽然家法森严,女儿也算得略有姿貌,却也只是寻常人家,未必有幸选作青宫元妃,到时候自然该还与父母。”
若有幸选中……当今太子正在少年,听说又爱读书,也是一桩好姻缘。
她端坐在椅子上,决意要参选。张斋长急得直跺脚:“我怕的就是你选中!宫里还有个万皇贵妃呢!”
太子与万贵妃不穆已不是一天两天了,若不是泰山地震,去年就该废太子了!一想起那位贵妃来,他都不担心女儿当宫人了,只怕她当了太子妃,叫万贵妃磋磨死。
张斋长的愁得恨不能杀进崔府,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崔燮回家拜堂。
还不只他这么想。提前打听到朝廷选妃风声的也不是一人两人,这消息就跟瘟疫一样,仿佛一天之间就传遍了京城。光国子监内便不知有多少人向崔燮伸出手,要把他拉回家成亲。
崔燮一一逊谢了,不管那些人是不要聘礼还是倒贴嫁妆都绝不动心,只说父亲不在家,无人做主,不敢随意成婚。国子监的学生们也要些脸面,关键是也都不能打,崔燮左挤右挤,轻松逃了出去。
但出了国子监,更有抢亲人。富商和小官吏家更是全家上阵,家丁们带着绳索出来抢荒亲,只要是男的,无论老幼婚否,都肯绑回家拜堂。
崔燮骑着马左避右避,险些叫人拿绳子绊了马腿。路上遇见锦衣卫巡街,欲要求助,走到近前才发现那些锦衣缇骑也叫人围得动弹不得。
早年锦衣卫名声不好,是缇骑一出,四野为空;如今这戏那戏演多了,百姓们都把锦衣卫当作英雄,抢亲竟抢到了缇骑头上,围着人自荐女儿不说,甚至大着胆子就去牵马。
领队巡街的千户脸都跟衣裳一般绿了,高声喊着:“朝廷不采选役使宫人,百姓每当自安生活,不要胡乱婚配……不得强抢锦衣卫人!”
崔燮在旁看了几眼,默默伸臂捂脸,拨马就跑。
这一路可跑得极为坎坷,几回被人围堵在街上,要不是他马术好,险就回不来了。回到家正见着陆举人也被几个人押着往他家里走,一见着他,便仰头叫:“和衷,快来救为师!”
那群绑他的人看向崔燮,见着这么个骑着白马的少年书生,都愣了愣,抓着陆举人的手放松了些,想改拉这个年轻的回去。
崔燮心中一紧,振了振缰绳,骑马直直冲向那群人,吓得他们放开陆举人避向四周。而他冲到陆举人面前时猛地一拉缰绳,白马人立而起,他一侧身抓着陆先生的领子叫他横趴在自己身前,拉动缰绳叫小白马转身奔向府内。
马后蹄才落进府,他跟陆举人同时呼喝:“快!快关门!”
几个家人趁乱跑进门,重重关上角门,拍着胸口长叹一声:“这选妃可真害人!”
陆举人大头朝下趴在马上,叫马颠得七荤八素,还要撑起身子替朝廷辩护:“岂是选妃有害!太子年将弱冠,自然要选妃,为皇家广育子嗣!”
崔衡不知什么时候跑出来看热闹,还真情实感地叹息:“先生方才跑什么,这抢荒亲是多难遇的事!看那家仿佛还挺有钱的,要是我我就应了,白捡一个妾呢。”如今他连个正妻还没有呢,看着都替先生遗憾!
陆举人颠得发青的脸又叫他气得发黑。
崔燮二话不说就叫人把他绑去抄书,双手托着陆举人从马上下来,又问他怎么赶上这等事的。
陆举人气吁吁地说:“今日跟几个同乡到养济院里捐了些石墨笔和木板,想资助那里的孤儿识几个字。回来路上遇上几家抢荒亲的,甚是无礼,把人绑了就要回家拜堂!”
幸亏他反应快,报了崔家的家门,要这些人跟他回家拿庚帖。本想到了崔家有家人帮忙救他,却不想这个学生真管用,单人匹马就把他抢出来了,总算没让他落个临老入花丛的下场。
他长叹一声:“京里事太多,明年若考不中会试,真个得回乡住住了。反正如今你有新老师了,你那两个弟弟在家做笔记、卷子就够了,我留在这儿倒没多大用处。”
他大概是叫抢亲的吓着了。
崔燮劝了他两句,叫人先去弄些定神的汤水来喝,把他送回房,又叫了崔良栋来:“叫车夫驾车带你出去,明天替我往国子监生李学士那里请假。咱们家这两天关紧门户,除了采买的,尽量都别出门。”
反正朝廷马上要下旨禁止民间婚娶,到那时再出门吧。请假在家几天,正好有宽宽裕裕的时间设计《国子监名师讲诗经》。
《大学》《论语》都是一人的作品,直接印一套就成,《诗经》笔记却是两位博士、助教并力合作的。若拆分成博士几本、助教几本,那读者们不就尽都要单买博士的了?
要知道这年头卖书的是可以一册一册卖的,他们这笔记又不是精装套盒版,读者绝对是要挑着买的!
两个人合作出书,博士的都卖了,助教的卖不出去,谢助教能高兴吗?谢助教这个能在三国美人大选会上得了第三的才子,他的书不值得买吗?
那不行!他这个主编就得和读者斗志斗勇,叫他们买够了全套!
可两个人的笔记凑在一起印也不容易:若是都印同样的字体、颜色,一会儿“林博士曰”,一会儿“谢助教曰”地混着讲,读者看着便觉乱,也不爽眼。可若要将两人的笔记分成不同颜色——他之前出的笔记里都是用颜色分重点的,蓦然改成这么印,读者容易代入从前的经验,将两套笔记分出轻重来。
他做了几种方案都觉着不够清爽,最终决定用正反双版装订,正面一半儿林监丞,反面一半儿谢助教,将两册册页颠倒装订。如此印出的书便不分前后、正反,哪面都是封面,只在书名上加以区分——林博士那面便把他的名字印成朱红色,谢助教亦然。册页度着每本书里双方笔记的进度一样就行,倒不强求两边厚度相同。
装订成册后,还可以刻两个花章,在他们笔记所在的那半册页边分开来各印一记,读者看着页边就知道笔记印到哪页了。
他满意地写了设计方案,交给崔良栋,叫他亲自送去谢掌柜那里——崔启这么个年轻秀气的小哥太容易被抢了,崔良栋这年纪相貌还比较安全些。
他在家里安安份份地闭门做事,崔梁栋出去请假、送书时不免得把他险些被抢的事说得夸张些,省得人家怪他们崔家大惊小怪,有点事就不出门。
林监丞心知国子监里不知有多少人想招崔燮当东床,也知道当选秀时民间总得乱上一阵,轻轻巧巧就准了他的假。
李东阳听到这些故事后倒是笑了半天,问崔良栋:“你家公子真个差点叫人抢了?抢个美少年也罢了,怎么你家那个举人面色黧黑、肌骨支离的也有人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