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真公主身上穿的那件衣裳,正是百里安那一日和他出去穿的,明明穿在玉真公主身上,更自然一些,罗闻佩却始终觉得,不如百里安穿着的好看。
“驸马。”玉真公主不知道罗闻佩心中所想,咬着唇道。
罗闻佩向她颔首。
两人虽在外以夫妻相称,但内里却还是形同陌路。
百里安还没见过长孙夫人,见她是一位深色绸裙的妇人,眉目间也有几分神似德妃的温婉。
“六皇子。”倒是长孙夫人先开口。
百里安也向她行礼,“长孙夫人。”
罗闻佩看百里安一身小厮的穿着,目光就深了一些。
“明日入宫,还请驸马和玉真同往。”长孙夫人道。
罗闻佩应了下来。
玉真公主和长孙夫人亲昵的很,挽着她的衣袖,“姨母,皇弟这几日就交给你照顾了。”
长孙夫人正要说什么,一旁的罗闻佩就紧蹙眉头的开口,“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他口气生硬的很,长孙夫人怕他和玉真公主起什么冲突,就率先开口道,“是玉真,她明日入宫探望德妃,不放心六皇子,就将六皇子暂且托付给我照顾。”
“敢问玉真公主是要回宫几日?”罗闻佩道。
玉真公主是想要回宫陪伴德妃一段时日的,听罗闻佩追问,就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德妃忽生恶疾,玉真公主也是想多陪陪她。”长孙夫人道。
“既然要入宫陪伴德妃,那何不带六皇子一同回去?”罗闻佩对玉真的做法,不是没有意见。
百里安听出罗闻佩是在帮他说话,伸手扯了一下罗闻佩的衣袖,“驸马,我刚才已经和皇姐商议好了。”
罗闻佩果然收起了那咄咄逼人的语气,转而垂下眉目,恢复成一开始的温吞模样。
玉真公主以公主的身份回了宫,那在宫外的百里安,身份可想而知有多尴尬。
玉真公主本就对百里安心有愧疚,听到罗闻佩这一通质问,眼中也有水汽浮动。
百里安正欲走到长孙夫人身旁,身后的罗闻佩忽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腕,紧接着罗闻佩道,“长孙夫人,我可以随公主入宫,也可以保守这个秘密,但我要六皇子留在我府上。”
百里安没想到罗闻佩会说出这句话。
长孙夫人看了玉真一眼。
百里安对玉真道,“皇姐,我在驸马府,更掩人耳目一些。长孙夫人府上,多一个男子,怕会招来有心人的目光。”
“可是……”玉真公主欲言又止。
罗闻佩上前一步,“公主放心,我自会照顾好六皇子。”
玉真公主还在思量,长孙夫人对她道,“既然驸马都这样说了,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玉真公主也只得答应下来。
送走了长孙夫人,因为玉真公主到来的缘故,罗闻佩将原先遣走的奴才都召回了院子里,百里安身份尴尬,便被安排到了厢房里,对外自称是长孙夫人送来的伺候玉真公主的奴才。罗闻佩舍不得委屈他,就将原来院子里的白苓调去伺候他了。
撇了那种身份,百里安也轻松许多,自他出宫来了这驸马府,到今日也没来得及将这驸马府的全貌看一遍,现在玉真公主来了,能身着男装在院子里四逛的百里安都自在很多。
晚间玉真公主和罗闻佩同寝,罗闻佩借口去书房温书,将就着书房的桌子上对付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两人一同入宫的时候,百里安还在梦乡里。
德妃确实生了病,玉真公主一进紫微宫,就仔细询问那些伺候母妃的宫婢,得知几天前,她母妃执意要在下雨天,去外面赏花,而后在外面不知道撞上了什么,回来就患了癔症,偶尔会混混沌沌的说些胡话。有时却又是清醒的很,和平时无异,昨日长孙夫人进宫来探望她,正巧撞到她发病的时候,才慌慌张张的告知给玉真公主。
玉真公主回宫,紫微宫的奴才马上就通报给了德妃,德妃从寝宫出来,握着玉真公主的手,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样,“玉真今日怎么入宫来了?”她又看一旁的罗闻佩,“驸马也来了。”
玉真看德妃面色红润,不像是生病的模样,她心中疑惑,道,“我想母妃了。”
德妃还是那副温婉容貌,一只手拉着玉真公主,一只手拉着罗闻佩,“坐。”
玉真仔细看德妃神态,半点不像是染病的模样,心中更是疑惑。
德妃同玉真说了几句家常话,玉真含含糊糊的应了几声,最后还是压不住心头的疑惑,问道,“母妃,昨日姨母进宫来看你,回去和我说,你得了癔症。”
德妃神情一滞,而后面色恢复如常,“她啊,就爱说些胡话。”
“我问了宫女,也说母妃是几天前,撞见了什么邪祟,忽然就……”玉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德妃打断了。
“谁在下面传这些胡话,连公主都敢糊弄!”德妃一副发怒的模样。
紫微宫中的宫女吓的跪了一地,玉真公主也还没瞧见她母妃发过这样大的脾气,一时也有些害怕了,“母妃,你不要生气。”玉真拉着德妃的衣袖,“你没事就好。”
德妃这才平息下这忽然而起的怒火。
罗闻佩在一旁垂眼听着两人的对话,只偶尔提及到他,他才会回应个一两句。德妃对罗闻佩满意的很,问到两人感情进展,玉真也只能含糊说还好。但她的含糊,德妃就只当是害羞,自玉真出嫁以来,驸马府的奴才传回来的消息都是驸马与玉真公主情好日密,德妃便也以为玉真现在是有一些喜欢罗闻佩的。
“既然母妃没事,我就和驸马回去了。”玉真和德妃聊到日落西山,才起身告辞。
德妃听玉真公主这么说,竟然没有出言挽留,送两人出了紫微宫,还留着玉真叮咛了几句。
德妃也知道从前玉真公主和六皇子交好的事,不知怎么就提到了六皇子,对玉真道,“六皇子病了许久了,玉真,你从前和他关系那样好,就去长乐宫看看他再走吧。”
玉真公主也知道长乐宫里那个得病的人是怎么回事,为了安抚德妃,就答应下来。
罗闻佩陪了她一下午,到现在玉真公主也不好再让他跟着,就先一步让他出宫去了。
玉真想起进宫时百里安对她的嘱托,就决意去长乐宫里看一看。
长乐宫还是门庭冷落,玉真公主将随身的宫女留在门口,正欲走进去,迎面却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小太监。
小太监眼力不差,看到玉真就连忙行礼,“奴才参见玉真公主——”
玉真公主看他面生,就问了一句,“你是哪个宫的奴才?”
“奴才是太子跟前儿的,奉太子之命,来给六皇子送些药草。”小太监道。
玉真公主听他是太子的人,就摆了摆手,“那你回去复命吧。”
小太监应了一声,走了。
玉真公主进了长乐宫,院子里空空荡荡的,原先百里安侍弄了许多花花草草,长乐宫虽冷清却也还有勃勃生气,他如今除了宫,这长乐宫里的花花草草再没人侍弄,不是凋零就是萎败,只有一棵广玉兰树葱郁如常。
寝宫门口的汝烟看到了玉真公主,行礼之际,玉真公主走到她近前,问,“娴妃呢?”
汝烟瘦削了许多,“娘娘在寝宫里。”
玉真公主推门走了进去,汝烟跟在她身后一齐进去了。
寝宫里有挥散不去的药味,像是真的有重病的人,玉真公主走进去,就看到坐在铜镜前梳发的柳青芜。
汝烟开口道,“娘娘,玉真公主来了。”
柳青芜一下回过头来。
玉真公主看到柳青芜吓了一跳,柳青芜面上无血色,又没有胭脂水粉做遮掩,看起来憔悴的很。
柳青芜放下梳子,起身道,“公主。”
“娴妃娘娘,你——”玉真想要问什么,但等那话到喉咙,她又忽然改口,“你多保重身体。”
“多谢玉真公主关心。”柳青芜不止是气色不好,连两鬓间,都多了许多白发。
“皇弟让我来看看你。”玉真公主道。
听到百里安的消息,柳青芜的目光才稍稍亮了一些。她本来是要派遣汝烟去的,但因为太子的缘故,改了白苓,但她对白苓并不熟悉,让他去了之后,心里反倒更挂念起百里安来,“皇儿在宫外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