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们快去吧。”周琅看两人神色就知道那军号怕是出了事。
燕城穿好衣裳,急急的和肖时卿走了。
周琅在屋子里又坐了一会,他昨晚没睡好,在床上靠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燕城和肖时卿赶到演武厅的时候,就见十几个士兵打扮的男子被麻绳捆着,跪在前面。
令狐胤也在,他脸色冷的很。
肖时卿不知道是什么事,就去问旁人,但不等他问的那人回答,坐在高位上的令狐胤就站了起来。
整个演武厅鸦雀无声。
燕城和肖时卿站在一起,两人看令狐胤走到一个绑着的男子面前,揪着他的头发将他的头抬起来,才看清是军中一个品阶不低的将军。
“临战前夕,你胆敢给北狄通传我屯储粮草的营帐。”令狐胤身上阴沉感更甚。
令狐胤既然将他绑到了三军前,自然拿得出证据。那人口中喊着饶命,被令狐胤拔剑一下斩掉头颅。
令狐胤挨个问罪,手中长剑的鲜血滴了一路。
燕城看到滚到自己脚下的头颅,有些恶心的踹了一脚,问身旁的肖时卿,“这些是奸细?”
肖时卿也不知道,盯着燕城笔出一个噤声的动作。
这一队跪着的人中,还有三个北狄国归降的将军。
令狐胤走到三人面前。
三人皆是冷静的很,令狐胤的剑指着他们脖子的时候,他们还仰着头一副甘愿受死的模样。
“他们犯了什么罪?”燕城又问肖时卿。他虽然不喜欢北狄国的人,但这些北狄国归降的将军,来了天擎也从未做过什么逾越的事。
肖时卿也不知道。
令狐胤杀了两人,最后一个北狄的将军抬起头来,说,“太子,北狄才是你的故国。”
他声音压的极低,只有令狐胤一人听见。
下面的将士只看到令狐胤神色一变,平静无波的眼中陡然涌现出极其强烈的戾气,而后一剑刺过面前人的肺腑。
等到地上的鲜血流淌开之后,令狐胤指着一地的尸首开口,“再有通敌叛国者,这便是下场。”
血腥味弥漫开。
“散了。”令狐胤说完,将手上攥着的染血丝绢掷在地上,转身离开了。
等令狐胤走了之后,演武厅的众人望着地上那一地的尸首打了个寒噤。
战场上杀人如麻他们见多了,但没有多少人,在杀人时,能同将军这样平静。
令狐胤回了议事厅,他这几天为了查处军中的细作,都睡在议事厅里,今天终于将人除去,他心里没有一点轻松,反而更沉重了许多。
令狐胤将沾满血的衣裳脱下来丢在椅背上,眼角的余光瞥向身后,“出来。”
云藏从他身后的屏风里绕了出来,开口叫了一声,“太子。”
“我不是什么太子。”令狐胤这一回是直接否认。
云藏抿唇。
“那些人我已经杀了,你若是不想死,趁早滚回北狄去。”令狐胤被这样的身世困惑许久,如今终于是下了决定。
云藏从几天前,令狐胤下令查处细作的时候,就知道令狐胤要借着这个托词动手除掉那几个欲辅佐他回北狄起事的将军,好彻底断了与北狄的联系。
“无论你承不承认,你身上流淌的,都是北狄皇室的血。”
令狐胤长养在天擎,对北狄的感情远没有对天擎来的深厚。
“你在战场上杀的,都是你的臣民。”
令狐胤忽然一拍面前的桌子,“够了!”
云藏深深的看了令狐胤一眼,“太子,你觉得北狄屠城罪不可恕,那天擎对北狄的人又是如何?二十年前——你舅舅被令狐沛那个老贼,生生用酷刑折磨至死。太子——”
“我说够了!”令狐胤正要动怒,忽然觉得头疼的厉害,用手捂住那痛处。
“太子到底在意谁?”云藏想到了周琅,这四年他在令狐胤身边,还没见过他如此在意一个人过。若是那天晚上将周琅绑走,那令狐胤……
令狐胤沉默。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最在意什么。
“我劝了你四年。”云藏见到令狐胤这副模样,自嘲道,“最后却还是这么一个结果。”
令狐胤低着头,按在桌子上的手慢慢攥了起来。
“你对天擎尽忠,对令狐沛尽孝,但他们会真的接纳你吗?”
这些事令狐胤不是没有想过,越想越觉得要将自己逼疯。更痛苦的是,他必须自己来承担所有的事,没有任何可以倾诉的人
“滚,不然我杀了你!”令狐胤按着额角站起来,腰间的长剑已经拔了出来。
“太子,若有一天你后悔了,就拿着这个来找我。”云藏将手上墨玉扳指放到令狐胤手边,“属下告退。”
说完,云藏就消失了。
令狐胤跌坐到椅子上,手中的长剑落在地上。
发出一声低沉的,仿佛哽咽的声音。
他忽然想去看看周琅,但是他现在满身都是血腥气。
如果去找他,会把他吓到吧。
还是不要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黑化前——
令狐胤:我今天杀了人,不能去找周弟,不然会把他吓到的
黑化后——
令狐胤:周弟你不觉得满身是血的啪啪啪更带感吗
周琅:……柔,柔妹,柔妹救我
第66章 周郎顾(66)
肖时卿回来的时候,看到伏在榻上睡着的周琅,他上一刻还在和燕城议论方才的事,见到周琅闭着眼,立即就噤了声。
燕城走在他身后,见肖时卿忽然不说话,跟着走进来一看,“周公子怎么睡着了?”
肖时卿伸手拦了他一下,“出去吧。”
燕城跟着退了出来,肖时卿轻手轻脚的将门带上。
“真奇怪。”燕城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周公子平常都休息这么早?”
肖时卿,“累了吧。”
燕城没有再说话。
周琅醒来的时候,夕阳的余辉从窗户里洒进来,他起身出去,看到院子里仰头看天的燕城。他推门时候发出的声响惊动了燕城,他转过头来看到扶着门框的周琅,“周公子睡醒了?”
“昨天兴许没睡好,坐了一会就——”周琅看燕城在外面好像等了许久的样子,也有些不好意思,“肖郎将呢?”
“他刚出去。”燕城说完忽然一笑,指着天上,“周公子,你看。”
周琅仰头去看,见漫天云霞绯红的如同火焰一般,一时也看呆了。
“真好看。”周琅也忍不住赞叹。在临安,他还没见过这样壮观的丽景。
燕城回头看了他一眼,“周公子在临安看见过吗?”
周琅摇头,“临安日头一落,天就黑了。”
“这里天黑的晚一些,只要是晴天,都能看到。”燕城说着,神色里透出一点点迷惘来,“天黑了,就要点灯笼,听人说临安还有灯市。走在街上,莲花灯,蝴蝶灯——好看极了。”他忽然停下来,望着周琅,漫天云霞都映在他的眼中,“周公子看见过吗?”
周琅自小在临安长大,那些灯市里的玩意自然见过好多回,“是有那些灯,用彩纸一罩,花花绿绿的。”
燕城好似已经能从周琅的描绘里看到那些东西,“真想去临安看看。”
周琅听着有些奇怪,“灯市并不是稀奇玩意儿,除了临安之外,许多地方都有。”
“别的地方也有吗?”燕城说,“我还以为只有临安有。”
“燕郎将家乡没有灯市吗?”周琅问。
“也许有吧。”燕城呼出一口气,“太久没回去,都忘记了。”
周琅看着燕城,心里莫名浮现出一种酸涩的感觉来。
“将军说,这一仗打完了,就让我回家。”燕城说。
周琅并肩和他站在一起,两人身形相差无几,但站在一起的时候,才发觉燕城要比他高上一些,“那不是挺好的吗。”
“回去了也不知道做什么。”燕城伸了个懒腰,“我自小就跟着将军,后来当了郎将,将军给了许多赏赐——听说家里日子过得好了,娘又给我生了几个弟弟。我回去做什么呢。”
“解甲归田,以后不用再打仗了,安安心心的讨房媳妇过日子。”周琅说。
燕城,“从前我也这么想过,但现在只想跟着将军打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