效率还挺高的,平时还真看不出来。钱澄笑了笑,空荡荡的屋子里没有一丝生活过的痕迹,桌椅丁子乐倒是都留下了,估计觉得不太好搬。钱澄转了转,拿了张凳子坐在床边,拆了窗帘洞开着的窗兜进带着寒意的风,肩上的暖气一点点吹散,钱澄觉得浑身冰凉。
“喵……”波波小姐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
“饿了?”钱澄轻轻咳了一声,鼻子堵得厉害,“爸爸给你弄饭去。”
小猫挺温顺地蹭着他的腿,钱澄摸了摸猫。
“我说你。”周勋大喇喇地坐在丁子乐的床边,“就这么搬出来了?”
“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要坐我床上。”丁子乐伸手赶人,“你裤子都没换!”
“你这床上啥都没铺!就一木板!”周勋不满,“哎哎,好歹也是我给你找的宿舍啊,有点感恩的心好不好?”
“行行,感恩。”丁子乐给周勋倒了杯水,“大哥,能麻烦您从我床上起来么?这儿有您的龙椅。”
“我说,这儿条件真不比你原来的好。”周勋勉强挪了窝,看了丁子乐一眼,“这里住的人三教九流的啥都有,我看你这脾气不一定住得惯……”
“这不是现在房子难找么。”丁子乐往椅子上一倒,“先找个落脚的地方吧,过段时间……再看看了。”
“所以你为啥这么急。”周勋把水杯放在旁边矮柜上。丁子乐大晚上地给他打电话,说急着要搬出来,让周勋第二天帮忙联系好地方。坑队友不带这么坑的,好在周勋爹妈前两天刚回去,租的地方还没来得及退,就暂且挪给丁子乐用了。
“你不是都看出来了么,还问我。”丁子乐说,“您最近可真是越来越委婉了。”
“你和钱澄怎么了。”周勋叹了口气。
“掰了。”丁子乐把已经凉了的水往茶几上的盆栽一泼。
“什么原因?”周勋问,“我看你俩不是都挺好的。”
“……”丁子乐看了他一眼,周勋闭了嘴。
这人不想说的时候,谁问也没辙。
“那行吧,”周勋把剩下的水喝完,站了起来,“你就在这先住着吧,我先跟你说,这儿环境跟你原来那儿没法比,临时找的地方就只能这样了,回头我跟你一块儿找吧。”
“剩下我自己来,没事。”丁子乐冲他摆了一下手,“你忙你的去吧。”
“算你体谅我。”周勋拍了拍丁子乐的肩,“我最近可是要忙疯了……一堆破事。”
“身体要紧。”丁子乐双手揣兜,“没事儿联系一下我弟,他那边也不太好受……”
“这不用你提醒。”周勋冲他笑了一下,“走了啊。”
新地方确实不怎么样,旧小区了,楼道里的花砖看上去跟刚出土的文物似的,墙面上不是□□就是开锁疏通下水道。丁子乐刚搬来的时候对上好几双好奇的眼睛,后来才知道是邻居家的小孩……能把小孩养得跟野生动物似的,丁子乐也是头一回见。
左边屋是户单身男青年,隔着楼梯是一大家子,三代同堂,一天里有百分之八十的噪音都是从他们那儿来的。
阳台是公共的,丁子乐看了一眼窗户,就算在自己窗台这边晒衣服,也基本会暴露在广大人民群众的目光下。
半夜里咳个嗽翻个身,别人大概都会知道你采取的是什么睡姿。
这是个没有隐私的地方。
丁子乐叹了口气,把装着女装的行李箱放在了一边。
他东西其实不多,走的时候扔了一批,现在收起来觉得挺方便,在这里不能穿女装,随时都要出去,可能连敷面膜都怕被人撞见,这些东西一旦不拿出来,就差不多劈掉了他一半的人格。这些年他苦心经营的东西。
丁子乐在有点儿怪味的浴室里洗了个澡,回屋吹着头发时忍不住想:为什么是他先逃跑?
混蛋。
明明他是受害者。
凭什么?
分个手就让你这么慌不择路,就那么急于想要逃开……丁子乐闭了闭眼,自从知道自己和别人不太一样,他便总是这样,要么就冲上去揍人一顿,要么就走。
他舍不得揍钱澄,尽管这家伙确实挺值得好好揍一顿的,可是他不想。
毕竟无论什么时候看见这家伙,他都会觉得挺心疼。
他也接受不了这样的钱澄。尽管他知道,这样做,才符合钱澄的行事逻辑。
有些事越想越乱,丁子乐关掉了吹风机,倒在了刚铺好的,底下只有一块木板的床上。
“……所以说,有时候就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啦……”刘姐一边整理着刚打出来的文件,“你爱人在外面拼,总是会有女人的……”
丁子乐抬了抬眼皮,办公室阿姨的怪理论一天换一茬,最近也不知道是春天要到了还是怎么着,谈论的都是感情□□……
“在一起久了都那样,哪有成天腻在一块儿的。”上来拿材料的不知道哪个科室的阿姨涂了个大红唇,“就说老邢家的那个儿子吧……”
丁子乐又把有些沉重的眼皮垂了下去。
挺累的,最近都没睡好。周勋说的句句是实话,那破地方,他还真的不太能适应,本来睡眠就挺浅,邻居一晚归或者起个夜什么的,都能给他震醒个好几回的。再这样下去还真得神经衰弱了。
是得赶紧找个新住处了。
“我抽空看了下,现在这房租水平,你还是得跟人合租。”周勋说,“真的,不然你那工资……我不行,我跟你一块儿住丁子跃不得劈死我。”
“立场还挺坚定。”丁子乐笑了笑,“行吧,我看我还是换个环境好点儿的单人间,远就远点好了。”
“阿乐啊。”周勋那边好半天才传来一句,“钱澄昨天来找过我了。”
丁子乐觉得自己的呼吸大概停了那么两三秒:“什么?”
“钱澄昨天来找过我,聊了一会儿。”周勋说,“说有些东西要给你,怕你不肯要,放我这了。”
“……我下午过来拿吧。”丁子乐觉得太阳穴突突跳得有些疼,他伸手轻轻揉了揉,好像快要爆炸似的。
“我看你最近真是……啊,挺奢侈的。”丁子乐抓了一把蟹黄瓜子,“跟小仓库似的。”
“有时候吃不上饭,就拿这东西顶着,还是自备。”周勋这回进步了,给他倒了茶,比之前的白开水不知道跃升了几个档次。
“那你吃过饭了没?”丁子乐过来的时候都快下班了,不过在周勋的日常生活里,大概没有这个词。
“刚吃过。”周勋说,“这不是不好意思让你请客么。”
“说得好像我会请客似的。”丁子乐笑了笑,“我现在穷得叮当响。”
周勋看了看他,从桌子底下拎出一袋东西:“他带过来的。”
丁子乐瞄了一眼还真吓了一跳,东西挺多的,他伸手拨拉了一下,翻出了一个手机。
“我说你俩还真挺幼稚的。”周勋说,“都什么年头了,还送来送去的。”
“贵重物品啊。”丁子乐晃了晃手机,“转卖了我还能交一个月房租。”
“你舍得么。”周勋看了他一眼。
舍不得。舍不得又能怎么办。丁子乐把还挺新的手机揣进了兜里:“他跟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就是问问你好不好。”周勋“呸”的一声吐了一口茶叶,“还傻逼兮兮地拉着我跟我说了半天的猫……”
“猫?”丁子乐想了一下,“噢是,我们……还养了一只猫。”
“那猫你怎么不带着啊。”周勋问,“你不是离了猫就快要死了么。”
“我猫那么多呢,后宫佳丽三千。”丁子乐闭了闭眼,“而且我现在那环境不太适合养猫吧。”
“搞不懂你。”周勋说,“我是不知道你们中间出了什么事,我就是觉得……你这么多年,难得碰上一个喜欢的,刚好人家也能接受你这怪脾气的,挺不容易。”
丁子乐没说话。
“当然,要是他问题真太大了……不要也罢,这世上人那么多是吧……但要是你想想其实也还能接受……”
“他先提的。”丁子乐打断了周勋的话,“是他先提的分手。”
“啊。”周勋愣了一下,“那他怎么……”
“不知道。”丁子乐结束了这次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