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去请他过来。”沈澈站起来抬脚要走。
“沈心先生不出诊,你把病人带过去。”
沈澈犹豫了,哥哥的话犹在耳旁,让他不要去白檀,他相信哥哥不会无的放矢。可是……他没有别的选择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王爷不治而亡。
沈药堂在白檀声名远扬,沈澈向路人一问就找到了。它有着和名气不符的低调,只一间草庐而已,并不像沈澈想象的那般富丽堂皇。沈心也不是给人印象中须发皆白的老者,他看上去非常年轻,顶多二十出头,着一身素雅的天蓝长袍,相貌清秀和善。他长着一双令女人都嫉妒的手,白皙而纤长,没有半点疤痕,手指细长圆润。
他坐在榻边,就用这双好看的手捻着银针缓缓转进许青寒的几个穴位。
沈澈觉得不舒服极了,这位沈心先生从开门见到他开始就一直盯着他看,连现在施针都要用余光不时的瞄他几下。
施过针后沈心舒了口气,用帕子边擦手边问沈澈道,“听小兄弟口音不是白檀人吧?敢问小兄弟尊姓大名,何许人也?”
难道沈心一直盯着他看是因为这个吗?沈澈稍稍放下心来,回答道,“在下沈澈,京城人士。”
“哦?”沈心饶有兴致的拖了个长音,看着躺在塌上的许青寒道,“这位是燕王吧,我有没有眼拙?”
“你认识我们?”沈澈戒心大起,内力开始在经脉间运转,随时准备出手。
沈心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笑意,“年轻人这么没礼貌?我救了你朋友,你诊金还没付。”
沈澈警惕的道,“你要多少钱?”
“我不要钱。”沈心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我要一个人来换他。”
“谁?”
“萧沈辞。”
萧沈辞?萧……沈辞?沈澈怔了一瞬,然后杀气在一瞬间迸发出来。
沈心稳坐不动,悠悠的道,“三天内我不解针,燕王殿下将七窍流血而亡。我劝你还是快去告诉你哥这里的事。”
“哦,对了。”他补充道,“让他直接回家,不用来这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完了,真没存稿了QAQ
☆、第26章 B数自在人心
沈心定下三天为期,沈澈不敢耽搁,他不知道沈心所谓的“家”在哪,更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能赶到,因而只能快马加鞭连夜折返沈辞家。
他到时已经是深夜了,漆黑的夜里万籁俱寂,他敲门的声音异常突兀,惊得大黄狗狂吠不已。沈辞披头散发趿着鞋子来开院门,睡眼惺忪的边拉门栓边没好气的问,“谁啊?”
“哥……”沈澈带着哭腔的唤声让他瞬间清醒了。
沈辞拽着他衣领把他从院门口一路拖进厨房,甩手扔在地上厉声问,“怎么回事,许青寒呢?!”
沈澈瘫坐在地上,掩面痛哭道,“对不起,小澈没有按您的话绕路,王爷在白檀……在白檀被人劫走了。”
这番鸡飞狗跳的声音着实太大了些,翠儿也被吵醒了,披着衣服一脸茫然的站在一旁看着兄弟二人。
沈辞一拍额头,恨铁不成钢的抬腿踢球似的把沈澈踹到墙根,一路踹一路训道,“你耳朵塞毛驴了?我跟你讲过多少次绕路绕路绕路,你没听见?”
“对不起,对不起……”沈澈跪坐着连连认错,许是鼻梁磕到哪里了,他又开始啪嗒啪嗒的流鼻血,低着头血汇成线往下淌,看起来骇人极了。他鼻子较常人脆弱一些,就是天气太冷太热都会偶尔流血,哪次挨打几乎都是鼻子先见血,无论是沈辞还是他自己都习以为常了。可翠儿却不知道这些,她看到的就是沈辞下狠手把人鼻子都打出血了,简直凶残得不要不要的。
“大哥!”翠儿三两步跑到沈辞身旁紧紧拉住他胳膊,“大哥打死小叔也没用呀,事情已经发生了。小叔也知道错了,大哥打两下消消气就得了。”
沈辞道,“完全没有消气啊,我想把他脑袋拧下来,看看能不能切下二斤猪头肉,说不定抖一抖还能倒出水。”
沈澈可怜兮兮的用袖子掩着鼻子,诚恳的抓着沈辞衣角道,“小澈不敢求哥哥宽恕,可是时间紧迫,您容小澈说完话。那歹人以给王爷施针相要挟,说要您去换人,若是三天后见不到您王爷就会七窍流血而亡。”
沈辞闻言并不惊讶,似是早有预料,气定神闲的询问道,“既要我去找他,总得留下姓名和地点吧?”
“他叫沈心,让您直接‘回家’。”
“知道了。”沈辞应了一声,转身回屋去关门换衣服。
“哥,我也跟您去!给我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好不好?”沈澈在屋外轻轻的拍门,哀哀的恳求道。他不知道这一行会不会有凶险,这是他闯下的祸,无论有什么结果他都会担着,却不能让哥哥因为他的错误受到伤害。他想在哥哥身边保护着他,哪怕是挡刀挡枪也好。
沈辞穿着整齐的推开门,拧着沈澈耳朵咬牙切齿的低声道,“你在家里安安生生的就是帮了老子大忙了,少给我添乱。”
沈澈乖乖的由着沈辞揪耳朵,一双小鹿似的大眼睛不安的盯着沈辞,结结巴巴的保证道,“我真不会添乱,沈心那样的我……我能打十个!”
沈辞没绷住笑出了声,“沈心就一个,我也能打过,用不着你去打十个他了。”
沈澈摇了摇头道,“我不放心,那个沈心说要您去‘换’王爷,看起来很不怀好意。有王爷做要挟,他就算要您去死您会不会也去?”他咬了咬下唇,目光闪烁片刻,鼓足气扬起头看着沈辞斩钉截铁的道,“那还不如是王爷遭受不测,我宁可给他偿命!”
能让生性善良温顺的沈澈做出这种冷酷的话来,足以见得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究竟有多重。沈辞十分欣慰,将右手放在他头顶胡乱揉了揉,安慰他道,“我不会有事,沈心与我是旧相识,我们无冤无仇,他要我的命没有任何用处。”
“我感觉您瞒了我很多事。”沈澈一股脑倒出满腔疑问,“您和沈心是什么关系?‘家’是哪里?既不为寻仇,他有什么事需要逼迫您去找他?他为什么叫您萧沈辞?”
沈辞斟酌片刻,缓缓的逐条回答道,“沈心是我师兄。‘家’是师父府邸。我出师十几年没有音信,大概是师父师兄他们想我了。萧……他叫的是小沈辞吧,我在师门排行最小。”
沈澈疑惑的道,“怎么从来没听您提起过?而且……我也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五岁时大病一场,痊愈后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这些不记得也不稀奇。”
“您没骗我?真不会有事?”
“不会有事。”沈辞避重就轻的道。他当然骗沈澈了,前面的那些话没有一句是真的,沈辞这小半辈子说过的谎话加起来都没有这次多,语速缓慢也不是因为犹豫,只是他不太会撒谎怕说快了出差错。
沈心是赫赫有名的白檀沈家人,当代家主是他的祖父。白檀沈家刀法举世无双,兼做药材生意,在江湖上名利双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生活得非常滋润。
但是沈家有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即便是对许多沈家外围子弟也不轻易告知。
沈家祖上本是京城名门,最辉煌的那位祖先随皇上南征北战打下天下,助皇上登上帝位后又马不停蹄的开始平定边关,凭着赫赫战功官拜正一品大将军。待到封无可封,赏无可赏,也终于换得天下靖平。那位祖先忠心不改,可是皇帝起了异心。功高震主,是历代君王之大忌,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沈家最后有个怎样的结局不必赘述了。
当年抄家灭族没有斩断沈家的根脉,幸存的沈家人隐姓埋名迁至白檀,休养生息蛰伏几代,表面上是无欲无求清心寡欲的江湖侠士,实际上一直没放弃覆灭朝廷的野心。然而近百年来朝政稳定,国力强大,沈家想要硬碰硬简直是以卵击石,他们只能无奈的继续等,等着朝廷渐露颓势的那天,然后揭竿起义一举击破。
沈心自小体弱多病,沈家精妙绝伦的刀法与他无缘,在崇尚刀道的沈家显得格格不入。因此他从十几岁就开始不在沈家本家生活了,在濡水河畔种了片杏林,搭三两间茅草庐,专心修习医道十余载,如今医术也已小有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