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难违?
魏珏眨了眨眼,虽然有些虚弱,但依旧笑嘻嘻的:“多亏了少陵师兄,否则我大概就回不来了。”
说着,他开始从遭遇藤蔓、被捆到附灵树上说起,一面说一面露出疑惑的表情:“弟子以为死定了,没料到只是被绑了两天,那个魔界中人倒也未对弟子做些什么。后来少陵师兄来了,那个人才现身,要置我们于死地。”
虽然他只是在转述实情,凤荀依然多看了他两眼,眼底透出一抹思索。
叶灼光蹙了蹙眉:“附灵树是如何被毁的?那个魔界中人是如何被杀的?”
魏珏偷偷瞥了张少陵一眼:“少陵师兄,我说了没关系吧?”
他这一问,大殿中众人顿时神色各异。叶灼光的唇角再度露出笑容,季子瑜眼中透出疑惑,萧阳挑起眉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手里的茶杯,凤荀则露出一抹若有所思。张少陵倒是没什么表情,淡淡道:“大师兄叫你如实回答。”
魏珏“哦”了一声:“那我就说了。”说着他转头面对着叶灼光,真诚道:“是少陵师兄的灵兽毁掉了附灵树,也是它杀了魔界中人。没想到它那么厉害,我也吓了一跳呢……”
此言一出,众人的脸色又一次精彩纷呈。萧阳不屑地撇撇嘴,把手里的茶杯放回到桌子上,气定神闲地望望叶灼光;季子瑜的目光再度掠过那只小凤凰,随后恢复了漠然;叶灼光神色不变,但眼中透出一抹深思:“既然是张师弟的灵兽做的,张师弟为何隐瞒?”
“因为小蛋不让说啊。”魏珏笑嘻嘻地说道,“它说这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叫我和少陵师兄保密。”
张少陵依然漠然站着,眉毛都没动一下。凤荀则注视着魏珏,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至此,魏珏和小凤凰的话就严丝合缝地合在了一起,没有半分破绽。
“你下去吧,好好养伤。”叶灼光挥挥手,目光再度落回到凤荀身上,“既然并非张师弟修炼魔气,那么与魔界勾结之人就不是张师弟,而是这只灵兽了。”
张少陵抱着小凤凰的手微微一紧,凤荀一瞬间察觉到他绷紧了肌肉,摆出防备的姿态。他心里一暖,语气也透出几分轻快:“叶灼光,你是无权对我问话的。”
小凤凰傲然昂首,竟显出几分成年凤凰的气势与恢弘。属于仙尊的自傲和从容自它的眼底流露出来:“我是玄霄仙尊,还轮不到你来定我的罪。”
叶灼光淡笑道:“你说你是玄霄仙尊,谁能证明?既然你承认了自己修炼魔气,这种灵兽就应当立即予以扑杀。至于张师弟,他违反门规,且杖责二十,以儆效尤。”
他一挥手:“带下去。”
锵然一声张少陵长剑出鞘。他把小凤凰护在怀里,向后退了几步,脸上一瞬间显出一丝肃杀与决然。他和凤凰都身受重伤,灵力枯竭,本已是强弩之末,挣扎其实也不会拖延多久。凤荀被他揽在怀里,贴在他胸前,甚至能听到他急促的心跳。
“为什么?”凤荀小声问着,像是自言自语,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为什么?”
若舍了他,张少陵只不过是杖责二十而已,依然还能做他的青云弟子。张少陵有多么渴望力量,多么渴望修成仙尊,他是知道的。对于魔尊来说,无用的东西不必留着,阻碍的东西踹开便是……没有必要护着他。
“你说过,”张少陵长剑指出,声音沉稳,“朋友就是肝胆相照,荣辱与共,生死不渝。”
凤荀抑制住心底悸动的情绪:“……后面那个词我可没说过。”
但前世的魔尊说过。
可惜……前世的凤荀与张少陵明明几度共经生死,最后却连朋友一词都不能说出。他们只能是敌人,肝胆相照、荣辱与共、生死不渝的……敌人。
张少陵手腕一抖,挥出长剑,剑尖指向围住他的几人。刃与刃还未相交,殿中的弟子忽然分开,尽数跪下,让开了一条路。
“参见师伯!”
张少陵剑势一顿,只见一名灰袍老者从殿外缓步走了进来。他戴着道冠,神情清冷,目光先是在张少陵脸上停顿了一下,随后转向了他怀中的小凤凰,甚至都未曾给行礼的叶灼光等人一个眼神。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老道避世炼丹已久,未曾想过玄霄仙尊竟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我师弟这顽劣弟子张少陵……劳烦仙尊费心。”
跪下行礼的叶灼光不由得动了动。
凤荀笑道:“不费心。他倒是对我费了不少心。”
柳云鹤的师兄凌舒玄与柳云鹤年岁相仿,但始终潜心炼丹,不怎么过问世事,今日竟现身青云殿?而且,他是如何确认凤荀就是玄霄仙尊的?
凌舒玄走到上首的椅子上坐下,这才淡声道:“都起来吧。”
殿中弟子站起身,凌舒玄指了指右手边的椅子:“灼光,你坐这儿。”
叶灼光恭敬应了,在凌舒玄右手边坐下。
“不必多说了,事情我都已经清楚了。”凌舒玄淡淡道,“老道避世已久,本不该过问这些俗事,但若任其发展,恐怕我青云派今日就要造孽了。”
他的目光淡淡扫过叶灼光,叶灼光立刻起身跪下:“弟子莽撞,未曾想过……”
“你素日行事稳重,不会冒进,也未曾有过大错。”凌舒玄微微抬起头,长叹了口气,“老道夜观天象,那凤凰的确是玄霄仙尊,只是落难于此,你怎可不问青红皂白?”
叶灼光伏在地上:“是,弟子知错。”
“上次师弟曾让你在后山清扫落叶十五天,看来你未曾吸取教训,那就闭门思过七日,这几天的早课就不必来了。”凌舒玄淡淡说完,目光投向张少陵:“张少陵违反门规,擅自插手弟子外放修行一事,又以下犯上,但罪不致杖责二十。罚你抄五遍《道德经》,三天后送到我这里来。”
张少陵:“是。”
叶灼光迟疑着开口:“可是师伯,魔气一事……”
凌舒玄的目光落在张少陵身上,看了他片刻:“玄霄仙尊所用乃是玄霄失传法术,灵力逆行与寻常修仙不同,带了三分魔气也实属正常。我们是修仙者,虽以除魔卫道为己任,但也不可矫枉过正,你记住了。”
叶灼光只得应道:“是。”
“幸好张少陵并未学去玄霄法术,否则我就不得不以叛师罪将他逐出师门了。”凌舒玄淡淡道。
张少陵垂下目光,没有说话。
“当然,今日老道前来,所为并非只张少陵一事。”凌舒玄声音淡漠,“来人,带兰馥。”
凤荀心中已经猜到三分。他缓缓呼出一口气,颇感疲惫——前世他与凌舒玄并无深交,只听说这位柳云鹤的师弟一向不理俗务,没想到竟肯帮着张少陵,而且听上去,他似乎对派中发生的大小事情了如指掌,只是表面上避世罢了。
似乎察觉到他的疲惫,张少陵将他抱得更紧了些。他的手包裹住小凤凰的整个身体,摩挲过小凤凰的翅膀和凤翎,凤荀不由得动了动——他从未和魔尊有过这样近的接触……
他不由自主地蜷起爪子,似乎挠痒了张少陵的掌心,张少陵用指尖挠了挠他的脖颈,动作亲昵,凤荀心里微微一颤,就好像那指尖挠在了他的心尖上,麻痒麻痒的。
他脸红了。幸好他现在全身都是红的,不然老脸可就丢尽了。
脚步声从殿外响起,兰馥被两名弟子带了进来,跪在殿中。她先是看了一眼张少陵,随后才拜伏在地:“弟子兰馥,见过师伯。”
凌舒玄也没叫她起来,表情依然淡淡的:“灼光说有人勾结魔界,兰馥,你也是师弟座下的六位亲传弟子之一,可听说过什么?”
兰馥猛地抬头:“师伯!定是张少陵那小杂种勾结魔界——”
“我还未说是什么事,你怎就如此肯定?”凌舒玄淡淡瞥了一眼叶灼光,“你在临风崖思过期间,依门规,除送饭弟子外不允许与任何人接触,你好像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兰馥陡然噎住了。她瞪大了眼:“师伯,弟子只是,弟子只是如此猜想……”
“萧阳。”凌舒玄把目光投向坐在第三把椅子上的萧阳,“你来说。”
“是。”萧阳站起身,用眼角不屑地瞥了兰馥一眼,“弟子曾在前段时日奉命下山去办一件小事,不想却在津安城遇见了兰馥师姐。弟子想兰师姐本该在临风崖思过,怎么能私自下山去津安城?于是就悄悄跟了上去,发现兰师姐去了一家赌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