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岛的夜晚喧嚣而瑰异,有时甚至比白天还要热闹。在那些绚烂夺目的幻灯底下,那些鲜活迷醉的香气之中,到处游动着打扮入时、神色暧昧的男人,女人,狩猎女人的男人,和垂钓男人的女人……然也会有陆孝严他们这样的非派对动物,单纯只想靠酒精和音乐为平淡生活增加一点点刺激,顺便发泄发泄过于旺盛的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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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说走就走,当即飞车杀去了一间经常光顾的夜店,谁知没等进门就被告知已经有人包下了全场,不再接待其他散客。再没什么比被拒之门外更加扫兴了,幸好就在他们打算离开之际,刚巧碰到了另一拨林广乐的朋友,其中有个妖里妖气的时尚买手率先冲上来给了每人一记肉麻无比的贴面礼,又盛情邀请道:“来都来了,就留下跟我们一起玩好了嘛。杜太你们应该都熟吧?今晚她做东,来者不拒,想吃什么想喝什么全都随意,谁也别客气。”
林广乐从来就不知道“客气”二字怎么写:“走走走喝酒去,杜太嘛,我们老朋友了。今晚是什么趴?好玩吗?”
那妖男翘起兰花指比手画脚道:“喝酒还是次要的,听没听过什么叫‘酒不醉人人自醉’?告诉你们吧,今晚杜太招来的全是帅哥美女,唱歌的、演电影的应有尽有。”
如今帅哥、美女、歌手、演员对陆孝严来说全都没有了吸引力:“切,来来去去还不是那些人,不要说脸,名字都可以倒着背了。”
“有你没见过的,小鲜肉,小娇花,好货色可不少。”时尚买手掩住嘴巴神经兮兮地笑道,“最近不是有个璀璨之星的比赛嘛,你们看没看过?里头那个叫什么c的就不错……”
没等他说完,陆孝严眉毛已经挑起了老高:“什么希?凌希?”
对方也是不甚了了的样子,翻着白眼想了半天:“什么c……记不清了,反正身材长相都够水准,而且人还傻乎乎的,让干嘛就干嘛,真是可爱极了……”
陆孝严一把推开眼前口沫横飞的妖男,“噔噔噔”几步就冲上了楼。不管有多少相似点,他始终不信妖男所讲的那人是凌希——但这丝毫不妨碍他内心的焦急和担忧。
楼上灯光忽明忽暗,音乐声震耳欲聋,很多人端着酒瓶或坐或站,随同强劲而富有动感的节奏不断摇摆着身体。场中间有几个女孩玩疯了,正在比着赛一样大跳艳舞,还边跳边脱衣服,引来口哨声、欢呼声无数。
在人群里兜了两圈,并没看到凌希的人影,陆孝严稍稍放下心来。就在他转身准备下楼的功夫,忽然有人摇摇晃晃脚步踉跄着扑到了他身上:“hello 陆先生,好久不见,你好吗?我很好啊……我很好,哈哈哈……”
陆孝严厌烦地把人推开了一点,细看了看脸,原来是程澈。他不无嫌弃地问道:“是你啊,凌希有跟你在一起吗?”
“凌希?凌小c?嘻嘻嘻……我们是好朋友啊,我跟凌c最合得来了!嗯嗯,百年好合……”程澈也不知是兴奋些什么,胳膊高高举在半空手舞足蹈着,不停哈哈哈地大笑,还莫名其妙就开始大着舌头表演起饶舌了,“do you ever sit bad get a little too high,start thinking what happens to you when you die……”
跟在陆孝严身后上楼的林广乐一边看热闹一边幸灾乐祸:“诶呀呀,这小子到底喝了多少?半夜没到就high成这样,等会还不被人剥皮活吞了?”
陆孝严看着程澈古怪的举动,不觉皱起了眉头,程澈显然不只是喝醉酒那么简单,起码贴上来那一刻闻不见太大酒味儿。仔细观察他,神情是恍惚的,目光里焦距也是散的,站在那就像发条玩具一样扭来扭曲动个不停,片刻不肯安分。照这架势推断,应该是碰了不该碰的东西,或者是大麻,或者是药丸,或者是什么更严重的。
这使得陆孝严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他走到楼梯口稍微安静些的地方打了个电话给凌希,一接通就急吼吼劈头盖脸地问道:“你在哪呢?”
凌希照旧是那副不紧不慢听不出情绪的语气:“外面。”
陆孝严“啧”了一声:“外面哪儿?”
“你等等……”电话那头传来了隐约的车声和清晰的脚步声,隔了一会儿,听见凌希一个字一个字念道,“这里写的是陈钟路三段a……后面看不清了。”
陆孝严在大脑里努力对照了半天地图,才大体推断出那应该是凌希回家必经之路上的天桥,他不禁好奇:“你去那干嘛?”
“天冷了,我……给他带了条旧毯子……”凌希声音很小,似乎有些难为情。
根据陆孝严对凌希的了解,所谓的“他”八成是指住在天桥底下的老乞丐。陆孝严实在搞不懂,像凌希那么一个恨不能与世隔绝的家伙,为什会对个素不相识的乞丐关怀备至,他明明是最受不了脏东西的。
这功夫程澈远远地又看到了陆孝严,直接从楼梯上跌跌撞撞跳下来给了他一个热情无比的拥抱:“hello 陆先生,好久不见,你好吗?我很好啊!这里是属于cc的solo时间,呐呐呐,跟我一起来!does your soul rest where your coffin is……”
隔着电话凌希听出了程澈的声音:“是cc?”
陆孝严甩了两下没能成功甩掉程澈,不免心头火起:“什么ccbb的,凌希我警告你,以后别跟这个叫程澈的走太近!”
凌希并不知道前因后果:“为什么?”
陆孝严强行把程澈推到一边,整整衣服下了楼:“你知道我是在哪碰见他的吗?在富婆的派对上。你知道他是来干嘛的吗?来客串少爷陪酒的。”
凌希对此并不在意:“那又怎么样?”
“你说怎么样?现在是陪酒,过几天就直接扮小狼狗了,跟他混在一起对你没任何好处。还有……”陆孝严回头瞥了一眼冲着墙壁疯狂热舞的程澈,压低声音说道,“他嗑药的事你知道吗?看不出是吃的还是抽的,反正不可能是什么好东西。”
这倒让凌希颇感意外:“cc嗑药?怎么可能……我猜他是不懂吧,一时觉得好玩而已……”
陆孝严猛地收住脚步,单手撑腰站在那,手机烦躁地从一侧换到了另外一侧:“他不懂?他是三岁小孩吗?要不然你是三岁小孩?别说他是外国长大的,就算他是从祭渔岛来的土包子,电影总看过吧?新闻总看过吧?”
“总之我相信他不是那样的人。”相比之下,凌希更担心程澈的安全,“他现在情况怎么样?不然你告诉我地址,我过去看看,顺便把他送回家。”
“他他他,他是有多单纯,还需要你来充当监护人!”陆孝严生气凌希的自以为是,更生气凌希满心都是程澈,“他要是单纯,干嘛放着好好的路不走跑来混娱乐圈?干这行有几个真正干净的?你再蠢下去早晚会被他拖累死!”
在陆孝严的记忆里头,上辈子似乎从没听凌希提起过他有个名叫程澈的朋友,歌坛中也并没崛起过程澈这号人物。由此可见,程澈无论在凌希的人生轨迹中还是在偌大的娱乐圈里,都只是昙花一现般的存在。纵观里岛的娱乐历史,巨星不少,明星更多,至于流星简直数不胜数,大部分流星消失速度之快,是连你伸手感叹一声“哇,快看”都开不及的。
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上,面对诱惑人类往往是最容易堕落的动物,普通人如何起起伏伏陆孝严看得不多,但那些明星们如何从默默无闻到一呼百应再到乏人问津,充满戏剧性的一幕一幕陆孝严就看得太多了。有些东西无论如何不能碰,比如饿狗的食盆,比如别人的老婆,比如借来的赌本,比如号称“只是试试又没关系”的毒品……它们最可怕的地方在于,一旦沾染上就会追着你你紧咬不放,诱惑你迷失自我,纵容你泥足深陷,进而永永远远无法脱身!
在陆孝严眼里,程澈已经被归为了这类自掘坟墓的家伙,他不想凌希将来被程澈拖累,更不想凌希把真心实意放在程澈这种人身上。他不想凌希受到伤害。
凌希这个人,似乎总是平平淡淡波澜不惊的样子,其实敏感、脆弱得一塌糊涂。很多时候他看起来“还好”,并不代表他真的“还好”,只是他还没学会如何表达自己的“不好”。他的心思就像蜘蛛网,细细密密看也看不真切,你扑棱着翅膀飞过去,不小心黏住了,刮断了,搞得他残破不全,可你偏偏什么都不知道。而他呢,也不会做出任何反应,既不呻|吟,也不喊叫,疼了就忍着,受伤了就慢慢挨,如果有一天挨不住,死掉了,也是悄无声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