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门口,对上迷死人那默哀似的眼神儿,苑阳这才想起来,忘了件重要的事。
“报告!”
“出去。”迷死人干脆利落的回应,懒得再看他。
苑阳愣了愣,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清楚,“老师我……”
“出去。”迷死人指着教室门,又拉长音的重复一遍。
苑阳咬咬牙,转身走出教室,郁闷的仰头靠在外面墙上,耽美文库朝地上一丢,低声骂了句操。
教室里又恢复了迷死人声情并茂的朗朗讲课声。
自从丁媛媛帮他写作业和补习以来,苑阳这是头一回被迷死人赶出教室。
不过这次,他不像之前那么蹿火。
苑阳深刻反思了一下,为什么要帮一个跟他没一毛钱关系的傻小子打架,耽误了自己上课?
想来想去,苑阳又觉得,这场架其实打的不算吃亏。
打了,他第一节课没听着。
可要是没打,也许这一整天的课,他都听不进去。
“出去!”
教室里,迷死人又生气的命令一声。
苑阳忽然不厚道的笑了,猜测着这又是哪个二货被迷死人给赶出来了,没想到今天还能有个伴儿。
教室门响了一声,竟然是梁越从里面钻出来,扭头看到苑阳,挪挪脚蹭到苑阳旁边,跟他肩并肩靠墙一起站好。
苑阳瞪着梁越眨了眨眼,跟做梦似的。
“我操,优等生?”苑阳憋不住笑的小声问他:“人生头一回吧?”
梁越耸耸肩,回头瞅了瞅教室门,关的很严,这才转过脸来,凑到苑阳耳朵边说:“啊,感觉还不错。”
“你为什么?”苑阳不可思议的低声问他。
“睡着了。”梁越笑着说:“她敲好几声课桌我才听见。”
苑阳笑了,“昨晚没睡好?”
梁越没回答,反问他:“跟人干架了?”
“啊。”苑阳抬起手看了看,手背上两处流血的地方还没结痂,破皮的地方全都渗出一层透明血清,这时候才感觉钻心的疼,“隔这么远,你都能看出来?”
“我看的是你脸和身上,没看你手。”
梁越指了指苑阳嘴角上一块青,又伸手去握苑阳的手腕,想要再看看他手上的伤。
苑阳紧忙把手背去了身后,没让他碰,“别看了,过两天就好了。”
梁越莫名其妙的挑挑眉,笑着问他:“又看谁不顺眼了?”
苑阳无奈的摇了摇头,“不认识。”
“啊?”梁越好笑的惊叹一声,“不认识你就……”
“嘿,俩人还聊上了?不愧是前后桌。”
迷死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教室里出来了,站在门口,抱着胳膊,歪头瞅着他俩,脸上还带着一抹看好戏似的笑。
“要不要给你们俩买瓶饮料,再来包瓜子,在这儿唠上二十块钱的?”
“老师,我们错了,下次再不敢了。”梁越憋住笑,出声就是直接承认错误。
苑阳却低了头,不想说话。
迷死人站到他们俩跟前,看看梁越,又看向苑阳,撇着嘴角摇头,一脸的轻视。
“知道什么叫人要脸,树要皮吗?你这叫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苑阳背在身后的手,忍不住攥起了拳头。
几处伤口上像跳动着裸.露的活筋,崩崩的疼,越疼苑阳却攥的越紧。
他想揍人,他现在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他不需要这样的老师,虽然迷死人曾帮他推荐过丁媛媛,可他现在还是想揍人。
“老师,”梁越厚着脸皮笑着说:“人不要脸,有时候是可以天下无敌。”
“我没问你!”迷死人被梁越气笑了,“就说你,梁越,在普3班的时候那么优秀,怎么一转到美7班就变了?作业不写,在上面画一堆点点,答案却空着,你是在质疑我出的题,还是想在上面画作品?”
“没有,老师,我错了。”梁越也不解释,只是一味的在承认自己的错误。
苑阳始终低着头,不说话,他知道迷死人的注意力已经被梁越转移走了。
教育一个优等生,怎么也比在一个劣等生身上浪费时间,更说得过去。
“混吧!”迷死人说,又把目光转回到苑阳身上,“小小年纪就打架斗殴,我看你到底混成什么德行,没救了。”
苑阳又攥了攥拳头,他不知道自己刚才在街上踹小青年的冲劲哪去了。
可能他本质上也觉得自己有点理亏?但迷死人的话真的太伤人。
像石头,那种沉重的落石,每次苑阳一有想往上爬的意思,迷死人就给他一石头,他就又带着看不到希望的迷茫,跌落回深渊。
所以,他才想揍她,或者歇斯底里的朝她喊叫:我他妈不是混混,我也要脸,别让我绝望,别否定我,我是你的学生!你的学生!
他喊不出来,也下不去手,因为他意识流里的那只魔鬼,又开始在旁边帮腔教唆:
那就混给她看,气死她!
苑阳突然很混乱,又恢复了从前那样,眼神里透出的麻木和冷寂,变得空空荡荡的。
“老师,”梁越忽然一本正经起来,严肃的说:“我向你保证,我,还有苑阳。我保证以后每天都会按时完成作业,苑阳下次英语测试,分数能上及格线!”
迷死人愣了愣,揪了揪自己锁着的眉心,好笑的说:“你,我还信。苑阳?他自己都不出声,他要能上及格线,我就把这截粉笔吞了!”
迷死人把手上捏着的半截粉笔举到苑阳面前,那种认为苑阳不可能做到的深度自信,让她根本就没考虑,这截粉笔吞下去,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有时候老师二起来,也会忘了自己什么身份。
迷死人不知道是出于对苑阳的失望,还是想要对梁越所说的保证深度反讽。
反正她脑子一热,豁出去了。
“老师,”梁越盯着那截粉笔头,表情认真的说,“做不到,我和苑阳一人吞一整盒。”
苑阳一惊,冷不丁差点笑出来。
梁越这个傻逼,一整盒粉笔吞下去,要么到药店买开塞露,要么就得去医院里灌菊花。
这优等生的脑回路都什么构造?
这么傻逼的赌都敢打?
苑阳忍住了愤怒,却实在没能忍住笑,就那么噗嗤一声,莫名漏气了。
迷死人竟然也跟着笑了,晃了晃手里的半截粉笔,不屑的说:“行,下周测试完,我给你们准备两盒新粉笔,再准备一箱矿泉水,看着你们慢慢吞。”
“哎!”梁越竟然应了一声。
“回去吧。”迷死人指了指教室门。
“哎!”梁越又应一声,伸手攥住苑阳手腕,拽着他朝教室里走。
屈服,苑阳这是第一回。
跟在梁越身后,实实在在的体会了一把什么叫不要脸的认输,这种感觉很不爽。
但是,他不得不承认一个现实。
那就是他们依靠这不要脸的认输,竟然回到了教室。
下了第一节课,苑阳怎么想都觉得不痛快,回身面对着梁越,使劲拍了一把他的课桌。
“哎我说你是不是缺钙?要吃粉笔补充碳酸钙、氯化钙什么的?”
梁越正在埋头整理英语作业卷子,听到苑阳说话,抬头看了苑阳一眼。
“哟?我发现你化学学的还不错啊,粉笔什么成分都知道。”
“不是。”苑阳又被他气笑了,“你打那么二逼的赌,有意思吗?”
“苑阳,你就不想真正的杠一回吗?”
梁越放下手里的卷子,认真的看着苑阳,“打了那样的赌,我们就没有退路了,粉笔不能吃,我们只能赢,这叫断绝所有退路,只剩下前进的脚步……”
“我赢不了!”
苑阳几乎不用考虑,就算梁越说的再励志,对他来说,断层了两年的英语成绩,要在短短一周时间内,提升到高三的及格线,无异于痴人说梦。
“不试试怎么知道?”梁越抬手指了指苑阳,“你坐去里面一点。”
“嗯?”苑阳没听明白。
梁越站起身,一手拿着英语卷子,一手拎起自己的椅子,前挪两步,坐在了苑阳身边。
“往里边坐点儿啊,过不去人了。”
苑阳朝里挪了挪椅子,皱眉看着梁越,“你要干嘛?”
“给你讲题啊。”梁越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