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的季沉根本就听不懂邀月在说什么,他愣愣地盯着邀月那张阴冷俊美的面容看了片刻,忽然便眼眶一红,然后便低声抽泣了起来。
这下子轮到邀月发蒙了。
邀月对于应付眼泪这桩事实在是没有任何办法,他看着季沉哭得难受的样子,自己心中也不由得嘀咕了起来。
思忖片刻,邀月忽然低声道,“你别动。”
季沉抽了一下鼻子,用红通通的眼睛盯着邀月,虽然神情很委屈,但他真的就没有再动了。
邀月看到这样的季沉,一时间倒也觉得季沉还算挺乖巧,谁知道季沉是被他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情绪给吓到了,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看着季沉沾满了泪水的面容,邀月难得纡尊降贵地伸出袖子,胡乱替他擦了擦眼泪,接着邀月便伸手按在了季沉的丹田上。
探查了片刻,邀月不由自主地便皱起了眉头。
真的没有内丹?
随后,他便看向季沉还含着眼泪的,那双黑亮的眼睛,尽量柔声道:“你真的不记得我是谁了?”
季沉微微一怔,随即十分肯定地点点头,末了他看着邀月惊讶的神情,似乎是害怕邀月不信,又低声补充了一句,“我一直住在这里,除了巫谢和停轩,我再不认识任何人。”
邀月:“……”
季沉的模样不像是作假,邀月思索了一会,便猜测或许是季沉得罪了天帝,又或许季沉是跟自己一样被天帝送来喂苍蛟的?
想到第二条,再想到季沉没有内丹,邀月忽然觉得自己一切都想通了。
顿时,邀月便有些愧疚和尴尬了……
而就在这时,季沉小声道:“你是不是觉得我长得很像你讨厌的一个人?所以才这么对我?可是我真的不认识你……”
邀月深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宛若白痴的季沉,再也不按着他了,起身扭头就走。
季沉看着邀月就这么离开,眨了眨眼,基本可以确定这事确实是误会了。
可也不知怎么的,看着邀月御风离去的孤高背影,季沉心中就生出一种酸酸的情绪,然而偏偏他自己也说不出来这情绪是什么,最后也只有慢慢地拍了拍身上沾着的雪沫,站了起来,朝着邀月离开的相反方向慢慢走了过去。
·
“你出来了。”一道光芒闪过,披着黑色斗篷,看不清面容的男子出现在了正在打坐调息的苍蛟面前。
苍蛟听到这个声音,缓缓睁开眼,随即他勾勾唇,语带讽刺地道:“天帝陛下终于肯来见我了?”
“阿陵,你我之间何必如此?”男子说着便缓缓解开了自己的斗篷,露出他的面容来,俊雅中带着几丝高高在上的威压,正是天帝,只不过他这会未戴顶冠,只是用一根发带将长发松松束在身后,看上去比之前要温和随性许多。
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苍蛟原本淡然的面孔忽然撕裂开来,他眼中闪过一道深深的恨意,冷冷道:“若不是你,我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说着,苍蛟忽然痛苦地咳嗽出一口鲜血,按着胸口,剧烈地喘息道:“你让邀月来杀我,分明就是想我跟他鹬蚌相争,你渔翁得利吧?”
天帝没有料到苍蛟会受这么重的内伤,目光一怔,随即他便辩解道,“我明明告诉了你他的命门,你又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
苍蛟脸色苍白,俊美的脸上写满了讽刺,“收起你那套假好心!你的性情我再了解不过,明知道邀月的内丹会排斥我,你却诱骗我说邀月的内丹对我极有进益,咳、咳咳——”
鲜红的血液一口口喷出来,惊心动魄,天帝看着这一幕,再看着苍蛟俯身时背上那无数狰狞的疤痕,心中隐忍的情绪再也按捺不住,便一步跨上前来,握住苍蛟的手腕,急道:“阿陵,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走开!”苍蛟猛地甩手,天帝被他推地一个踉跄,这一万多年来,从没有人敢对天帝这么放肆,但天帝眼中一痛,此时却丝毫不以为然,而是继续走了一步上前,俯下|身,缓缓低声在苍蛟耳畔道:“阿陵,你相信我,我心里一直都有你。”
天帝这句话一说出口,便如他所料的,苍蛟身躯一震,随即便抬起头,用一种极其难以置信地目光看向天帝。
看着苍蛟这么灼热的目光,天帝微微有些心虚,但很快他缓缓坐到了苍蛟身侧,柔声道:“阿陵,我若真的忘了你,恨你,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放你出来?你知道我所有的秘密,我若是真的为了现在这个位置,又怎么会不对你斩尽杀绝?”
苍蛟听着天帝的陈述,目光不由得缓缓软化了下来,天帝看着苍蛟那熟悉又俊美桀骜依旧的脸庞,心中一颤,不由自主地便又唤了一声,“阿陵……”
苍蛟听到这声熟悉的呼唤,眼中立刻便显出几分奇异的光彩来,带着爱意,带着缱绻,也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两人也不知道是谁先主动,就这么动情地吻在了一处。
天帝嘴里尝到的,都是苍蛟鲜血的腥气,他有些心痛,又带着隐隐的满足——即便是过了这么多年,苍蛟仍旧是一如既往,死心塌地地爱他,那么这次的事……
思维到此戛然而止,一阵剧烈的刺痛贯穿了肩胛骨,狠狠地将天帝钉在了身后的石壁上。
天帝想要挣扎,可等他看清楚身前插着的剑时,不由得目光一颤,“龙骨剑!”
苍蛟随即便冷笑出声,他此刻唇角还挂着几分鲜血,但脸上的柔情早就荡然无存,只剩下了无尽的恨意和阴冷。
“阿陵……”看着这样的苍蛟,天帝不由得心中有些发冷,而此时此刻他只有服软求饶。
但天帝终究是高估了自己。
苍蛟听到这声呼唤,讽刺地一笑,随即狠狠地给了天帝一记耳光,然后猛地俯身上前,将手中的龙骨剑钉得更深了几分!
唔——!
天帝的俊逸的面容当即便痛得扭曲了起来。
“痛吗?”苍蛟放肆地冷笑,“当时你让人用金乌锁穿透我的锁骨时,可比这要痛上千倍万倍!”
天帝额上冷汗淋漓,此刻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忍着肩上的剧烈痛楚,低声道:“阿陵,咱们有话好好说……”
苍蛟听到这话,忽然轻蔑地笑了一声,然后他居然真的一把抽出了贯穿在天帝肩膀上的龙骨剑。
鲜血四溅,天帝踉跄几步,便顺着坚硬的石壁无力地滑了下去,他的手指无力的抓挠着石壁,可就是什么都握不住……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自己会提不起一点修为?
天帝的心越来越冷。
苍蛟看到天帝这幅模样,不由得轻笑一声。然后他缓步走了上来,一把狠狠捏住了天帝的下巴,凑到那张熟悉无比却又让他憎恨无比的面容前,一字一句地低声道:“当年你算计我的,我都好好记着呢。现在,你就等着看我如何,一点一点,全部地还到你的身上……”
天帝看着苍蛟眼中闪烁着的兴奋和恨意,不由得痛苦地闭上了眼。
他终究还是棋差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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邀月拈了御风诀,飞行了一阵子,吹着舒爽的天风,看着四周的流云,也不知道怎么的,邀月心里就有些不痛快。
季沉现在失去了内丹,还没了记忆,自己又把他仙术袋里那些保命的金丹和雪莲都吃光了,他一个人迷了路,又傻傻的,万一被熊叼走了怎么办?
然而被熊叼走倒还是其次,就季沉那样子,保不准自己就在雪地里饿死冻死了……
越想,邀月便越觉得自己做事有欠坦荡,一咬牙,他扭头原路返回了。
等邀月在半空中看到季沉那团笨拙的身影时,季沉才走出不到半里地,邀月在心里默默骂了一声‘真蠢’,却还是耐着性子,御风落了地。
季沉本来小心翼翼的走着路,这会听到背后有动静,扭头一看,便看到了邀月,他愣了愣,小声道:“你怎么跟来了?”
邀月自然不可能暴露自己的真实想法,而是皱眉道,“我是迷了路。”
似乎是怕季沉不信,邀月又打了个补丁,道:“这雪地里连棵树都没有,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实在是太容易迷路了。“
季沉也没有觉得邀月的解释敷衍,因为他觉得既然之前是误会,那邀月就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于是他淡淡哦了一声,继续朝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