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文撒谎的手段早就炉火纯青了,因此季沉也并没有看出来什么——或者说,季沉根本就没有想过去怀疑子文。
于是这会,季沉默默点了点头,便躺下了。
而子文也顺势在季沉身边躺了下来,期间他的手便一直小心地放在季沉的小腹上,不敢松开。
他就害怕自己一松开,那个小灾星就又闹了。
一夜就这么过去了,还勉强算得上安稳。
因为这洞穴中分辨不出白天和黑夜,所以季沉便也没有像在之前的住处一般那么节制地控制睡眠。
而且子文在身边,季沉总觉得比邀月在身边要更放松些。
邀月喜欢管着季沉,不让季沉多睡,不让季沉盖太厚的被子,吃东西也要邀月先看过了才许吃。
季沉知道邀月是为了他好,但孕夫本身就情绪比较脆弱,被这么管束住了难免就有些压抑,现在他倒像是完全放松了一般。
午饭是子文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刚刚烤好的新鲜乳鸽,一碟新鲜的小葱拌豆腐,配上不辣的腐乳和白米饭。
那乳鸽似乎是先蒸过再烤的,里面的肉十分柔嫩,也不会像直接烤出来的那么上火。
小葱拌豆腐清新可口,而腐乳确实最画龙点睛的那个。
用黄酒炮制的腐乳,十分鲜香,回味无穷,乳鸽沾着腐乳汁好吃得不得了。
季沉这是第一次,在孕期吃了整整两碗大米饭和和半只乳鸽。
子文看着季沉的样子,便知道他平日里被邀月约束地太紧了——邀月基本上除了炖的老母鸡,就不许季沉吃别的肉类了。
季沉吃完了饭,简直不想走动,但这会子文看着季沉的模样便出声提醒道:“二爹爹,吃完饭要散步哦。”
子文这句话说出口,季沉忽然便想起邀月了,因为他平日里吃完饭也是邀月扶着他,在后山旁边散步。
只是半日,想起邀月,季沉心中便微微一酸。
然后他想起自己这次贸然的决定,更是觉得有些愧对邀月,抿了抿唇,季沉看向子文道:“子文,你帮二爹爹一个忙好不好?”
子文只是看着季沉的神情便知道季沉要说什么,这会他便道:“我今天去找吃的的时候就已经用信鸽给大爹爹送信了。”
“如此……”
季沉竟是有些失落地垂了垂眼,然而末后他还是有些不死心,又道:“子文,我想亲手给你大爹爹写封信,你帮我找些纸笔来吧。”
子文听到季沉这句话,心里莫名有些失望,但他也知道季沉对邀月的感情,这会默默撇了撇嘴,便变出了一副纸笔来。
季沉看着那摊开的雪白宣纸,顿时心潮起伏,然后他便拿起毛笔,蘸了浓墨,一笔一划地写了起来。
其实有很多话,季沉没有告诉邀月。
他沉默了这么久,当着邀月的面他始终是说不出口,而这一次,他有机会了。
从天庭二人初遇的时候开始写,写到邀月的寿宴,再写到邀月那时候跳轩辕台,及至人间种种……
季沉越写,越觉得胸中五味杂陈。
好几次,他都忍不住默默放下毛笔,扭头落下泪来。
从始至终,季沉都是心甘情愿的,他不奢望邀月对他有多好,他只是喜欢邀月,愿意为邀月做一些事。
喜欢这种情绪,本来就是个人独有的。
季沉知道,邀月也喜欢他,但他知道邀月的喜欢跟他的一定不完全一样,或多一点,或少一点。
所以这次,季沉想把自己的心情完完全全写给邀月看。
子文悄悄站在季沉身边,看着季沉写的那些内容,觉得有些不解。
人间情爱真的就那么好么?
只不过是两个人在一起,为何要弄得生死都仿佛置之度外一般?
而且这种感情,子文知道,跟他对季沉的并不一样。
第76章 释然
写完了信, 季沉把信交给子文,自己就靠在床边, 默默地出神。
子文见着季沉这般模样,不由得在心中叹了口气,然后他便走了出去,将信用法术送到了邀月那里。
收到季沉那封信的时候, 邀月正焦躁的不住地在屋里踱步,看到信, 他便立刻动手撕开。
抖开一看,季沉清秀的字体便出现在了眼中。
邀月一行一行地看下去,看到最后, 心中是百感交集。
他没有想到, 竟然他跟季沉之间还有这么多他所不知道的误会。
以前的记忆邀月没有了,所以对于沉星的存在, 邀月心中仍是有个结。
但季沉似乎对沉星的存在并不在乎,邀月便从来没有提起过,只能是愈发小心翼翼地对待季沉。
现在事情明朗了,邀月只觉得是上天给他开了一个极大的玩笑。
从始至终,都是季沉一个人。
邀月之所以一直不敢让孩子出生, 是他觉得季沉留下孩子是因为心疼孩子, 而不是出自对自己的感情。
毕竟季沉恢复记忆当天的举动让邀月很是有阴影。
现在季沉又对子文那么亲热, 还豁出命去想要保护现在这个孩子,这让邀月觉得自己完全失去了存在感。
他居然沦落到跟自己的孩子吃醋了。
不是不关心子文,不是不喜欢孩子。
邀月只是太过于患得患失了。
深吸了一口气, 邀月回到房中,拿出纸笔,给季沉回了一封信。
他想告诉季沉,自己从来不在乎季沉跟沉星是不是一个人,即便不是,那么他现在爱着的,也是眼前的这个季沉,而不是任何的其他人。
沉星,只是个过往。
至于孩子的事,邀月虽然担心会给季沉带来危险,但季沉那么坚决,他也没有办法,只能在信中劝说季沉早日回来,不要在外面流浪。
他会心疼。
写完了信,邀月将那还未干的信纸封入了信封中,便传送了过去。
这个时候季沉已经又陷入了沉睡,子文接到信,偷偷看了一眼沉睡的季沉,便走了出来,自己把信拆开了。
邀月在信中那缠绵的语气让子文有点哆嗦,勉强看了两行,子文就被酸的受不了,连忙便又把信封了回去。
真的是……为什么正常人谈情说爱都会变得那么酸里酸气?
子文不懂,也不太想懂。
·
而桑之和苍蛟也都听闻了子文和季沉的事,桑之看到邀月的模样,想要帮忙,却又不知从何帮起。
可偏偏这个时候苍蛟开口道:“叨扰已久,我想我也是时候回去自己的居所了。多谢这段时日的款待,日后若有困难,只要找我,我便一定会出手相助。”
桑之听到苍蛟告辞的言论实在是惊讶无比,他不明白苍蛟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离去。
而邀月倒是对此事不甚关心,只是微微一抱拳,便道:“既然阁下想走,那我不多留了。”
苍蛟点点头,接着却又看了桑之一眼:“一起走?”
桑之顿时愣住了。
接着他便听到苍蛟传音入密道:“别人的家事我们帮不上忙就不要看热闹了,你留在这也只是尴尬,不如离开,多给他们一点空间。”
因为桑之和苍蛟并不知道季沉离家出走的真实原因,他们只觉得是小两口吵架,而苍蛟本就喜欢独居,所以便自然地认为或许这跟自己还有桑之有关系。
本来家里多了一个外人就奇怪,现在多了两个,还不是非常时期,季沉性格温软,但也不是没有脾气的。只怕也是因为这个,邀月才会得罪了季沉而不自知吧。
这都是苍蛟自己的想法,而他这套想法虽然奇怪,但却异常有逻辑。
而桑之听到苍蛟这话,先是觉得苍蛟顾虑太多,但细细一想,似乎又确实如此。
无论是邀月还是子文,能力都超乎常人,若是他们自己都解决不了的事,外人在也只是让他们多了一层顾忌吧。
虽然自己是好心想要留下来帮忙,但是……终究还是外人啊。
想清楚这一点,桑之便默默道:“既然如此,那我也该告辞了。”
邀月看了看苍蛟和桑之,并没有挽留,便只随意地点了点头道:“什么时候想再来,随时欢迎。”
知道邀月的性格,桑之并没有对他的‘怠慢’感到不悦,而是又低声嘱咐了两句,便同苍蛟一起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