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昀没想到朱辞镜看着大大咧咧自来熟,在为人处世上倒是细心,对她的印象不免好了几分,笑着抬手帮她理了理因为刚才的拨弄而四处乱翘的额发。
“要说起来,我最近也算得上是得宠了。”韩昀和颜悦色道,“所以,公主殿下要是以后遇上了什么麻烦就来找我,我给你出头。”
温温柔柔的“公主殿下”四个字顿时把朱辞镜闹了个大红脸,其实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公主,上辈子不是,这辈子也只是个不受宠的女人生下来的而已,无非因为这张还不错的脸才能够活到今天。但在这种女子没有人权可言的时代,却也逃不过被当做礼物送来送去的命运。
“不,不用啦……”朱辞镜的声音莫名小了许多,显出几分闺阁女子该有的内敛娇羞来,“到时候再连累你就不好了。”
韩昀笑:“别说不会连累,就算会,可被你连累,我也是愿意的。”
朱辞镜感到脸上发热,她甚至不敢看韩昀的脸,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勉强镇静下来,却还是忍不住小声嘟囔:“长得这么好看又这么会撩,真是太犯规了啊。”
韩昀装作没听清:“什么?”
“没、没有!没什么!”
朱辞镜慌忙摇头,想了想,又提醒他:“但是圣宠这种东西,也是很难说的,伴君如伴虎,你还是得多为自己考虑才行。”
韩昀知道她是好心,一一应了,也不多做解释。
两人沿着拱桥慢慢走着,一边走一边聊天,看得出来朱辞镜没有什么朋友,和韩昀熟稔起来之后嘴上就没了把门,因而也让他知道了许多事情,比如朱辞镜是她父王众多女儿中最不受宠的一个,所以才被挑选来献给沈清让;比如她进了宫后的处境依旧没好到哪里去,被安置到一个小宫殿中就再没人过问。朱辞镜出身不高,在自己国家不受宠,到了这儿连皇帝的面都见不到,下人对她自然也是轻慢,天气渐冷,却连取暖的炭火都得她自个儿去要。
韩昀听着她的叙述,只觉得要不是多了个自己,朱辞镜简直是个妥妥的先苦后甜的女主命。
他停下脚步,对朱辞镜说:“我是说真的,你以后有什么需要就和我说,也可以多来找我,反正我一个人在宫里待着也是无聊。对了,我住的地方是……呃……叫什么澜宫来着。”
朱辞镜补充说:“玉澜宫。”见韩昀似乎有些讶异,她眯眼笑起来,说,“这可不是我特意打听的,关于你的传言满天飞呢,不过皇帝看得紧,倒也没人敢议论什么不好听的话。”
他们在桥边聊了很久,天色快黑了朱辞镜才离开,和她告别后韩昀也晃荡着回玉澜宫了。
回去的路上,他问金团子:
金团子说,
说到后面,金团子心虚地弱了声音。
韩昀嘲笑他:
金团子装作没听见,说:
金团子绝对是H大人最忠诚的拥护者,毕竟H是所有系统的顶头上司。韩昀下午和朱辞镜过得挺开心,心情不错,于是也懒得和它斗嘴。
回到玉澜宫后已经是该用晚膳的时间了,沈清让每天都会来和他一起吃,今天照旧如此。
韩昀吃饭时不喜欢说话,沈清让自然是随他,只是今天却是有些不一样,他拿筷子挑着饭粒,再三的欲言又止后还是忍不住问道:“阿昀,我听下人说,你下午一直待在御花园里?”
“嗯,怎么?”
沈清让没话找话:“不会无聊么?你之前只在那里喂喂鱼就走了,今天怎么待了这样久?”
韩昀神色淡淡:“没什么,交了个朋友而已。”
沈清让有些急,说:“你听我解释,那——”
“没什么好解释的,”韩昀打断他的话,“朱姑娘——嗯,铃兰公主,人很好,我们聊得很投机,我很喜欢她。”
“……”
闻言,沈清让一下子扭曲了神色。
“你……很喜欢她?”
每一个字都艰难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第60章
沈清让脸色很难看。
即便是提到沈暄和时, 韩昀也从未如此直白地说过喜欢。
见他面色铁青, 韩昀不由得微微皱眉, 他不想给朱辞镜惹去麻烦, 便补充说:“只是朋友而已,你别多想。”
沈清让勉强笑了笑, 他知道韩昀的心思,便顺着他的意转了话题。只是心中郁郁, 饭也没吃几口,闷闷不乐地继续低头挑着饭粒。
韩昀看沈清让耷拉着脑袋,心中暗自叹气, 夹了块西湖醉鸭放到他碗里。
“别光吃饭,多吃点菜。”
沈清让唰的一下抬头看他,眼里几乎要发出光来。他囫囵地把鸭肉吃了,然后继续咬着筷子尖眼巴巴地瞅着韩昀。
韩昀:“……你今晚不是有个酒宴?时间快到了吧, 苏德仁都在外面敲了好几次门了。”
宫里大大小小的宴会不少,沈清让次次都让韩昀陪同,和他一同坐在主位上。但他觉得没意思,去了一两次便不去了。
沈清让义正言辞:“我还没吃饱, 空腹喝酒很伤胃的。”
韩昀翻了个白眼, 就近拿起一盘菜全部倒在他碗里, 没好气地说道:“吃吃吃, 吃死你!”
半刻钟后,差点没被撑死的沈清让叼着一小瓣苹果慢悠悠地走出玉澜宫。
苏德仁赶忙上前,小声道:“陛下, 大臣们等您有些时候了。”
沈清让不紧不慢地把苹果咽下去,淡淡道:“怎么,等朕难道不应该?”
苏德仁弯下身子,赔笑道:“当,当然应该,大人们只是担心陛下是否龙体有恙,并无其他意思。”
“嗯。”
沈清让神色平静,在他把韩昀留在宫里这些天,沈暄和虽没闹上门来,但动作却是愈发大了。他本就长袖善舞,加上沈清让确实为了韩昀做了不少引人注目的事,在沈暄和几番活动之下,渐渐地便有皇帝耽溺美色的说法传出来。
沈清让是不在意自己被传成什么样的,左右那些人也不敢当着他的面说;可韩昀就不同了,宫里没人知道他的来历,以为不过是个有些姿色的平头百姓,背地里说过不少难听的话。
于他而言,前者无关痛痒,但后者却是锥心刺骨,即便都是些不相干的奴才大臣,沈清让却也不许有人对他的心上人暗中诋毁。位低者刑法伺候,位高者也在朝堂上刻意找茬儿给了教训,这番与昏君无异的举动更是给沈暄和笼络人心的动作添了砝码。
沈清让知道,可他不在意。和韩昀比起来,其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微不足道。
不过……
“苏德仁。”
“陛下,奴才在。”
“那什么铃兰公主,是个什么来历?”
“回陛下,铃兰公主是西朗国王的女儿,号称西朗第一美女,传闻国色天香,能歌善舞,前不久刚送进宫来,希望能讨您欢心。”
沈清让眉梢一扬:“送进宫?”
“是,铃兰公主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呢。”
苏德仁低眉顺目道。
西朗国王倒也聪明,知道自己那小国家压根连和亲的资格都没有,所以说朱辞镜是‘送来的美人’,一是彰显自己的分寸,二来朱辞镜确实生得美丽动人,若能博得圣宠,那么不需要和亲这个名头也能占得一席之地。
“是吗,能歌善舞?”沈清让意味不明地笑笑,“既然这样,苏德仁,过几天朕打算开一场晚宴,你吩咐下去筹备,再告诉铃兰公主一声,让她准备几首歌和舞蹈,也让大家开开眼,见识见识西朗第一美人。”
苏德仁顿时磕巴起来:“陛下,这——这怕是不太妥当?”
就算朱辞镜不是以妃的名头送进宫来,但既然以这个身份进了宫,明显已经是皇帝的人了,从古至今又何曾见过哪个后宫女子在众人面前唱歌献舞让大家欣赏的?其中有意折辱的意味已是不言而喻。
沈清让眼睛一眯:“是么,苏德仁,那不如你来教教朕,是哪里不妥当?”
状似温和的语气让苏德仁不由一抖,慌忙跪下请罪,伏在地上连连磕头。
沈清让冷哼一声,径直走了。
苏德仁想得不错,他确实是打算让朱辞镜出丑又或是行为不端,找个由头把她逐出宫去。只要朱辞镜识相,看在韩昀的面子上,沈清让不介意负担她后半生的生活,只要她永远不再在韩昀面前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