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好坏你看不出来么?要是有事我今天还能过来见你?”关瓒平时挺温和的一个人,话也不多,可见了这位堂哥立马浑身的刺都竖起来了,嘴上半点都不客气。
袁帆不是好脾气的人,却也知道上回见面失控得太过火了。关瓒什么性格他很清楚,还手就说明是真的急了,再说他把人打得那么严重,本身有错在先,这会儿被连续呛了几句虽然心里不爽,但难得忍住了没出现不该有的表现。
袁家是这家银行的老客户,有好几笔上千万的大额理财,相关客户经理跟孙艳红很熟,袁帆他也认识,所以打从袁帆过来他就时不时问上两句,以免怠慢了。然而对方一直在说等人,既不进贵宾区也不喝茶水,就跟大厅角落里靠墙的位置等,旁边是一群准备领退休工资的老头老太太。
这会儿看样子是要等的人来了,客户经理赶忙过来,把两位年轻人领进了贵宾区。
提保管物的过程非常顺利。孙艳红对袁帆的溺爱体现在了各个方面,不光银行卡密码是儿子的生日,就连保险柜的持有人都把袁帆给加进去了。袁帆带了保险柜钥匙过来,跟客户经理办手续填表格。关瓒等在沙发上,手里握着手机。手机屏幕显示的是联系人界面,他心里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很想跟亲近的人分享,想告诉袁昕父亲的琴回来了,然而电话拨不出去,因为不知道袁昕现在是个疯子还是个虚弱的正常人。
前后花费了不到半小时,袁帆拎着琴箱过来。
关瓒起身接过箱子:“琴我拿走了,舅妈那边那打算怎么说?”这话是问出去了,但语气并不关心。
袁帆不太在意,随手点了根烟,道:“有什么说什么,反正东西都给了,我妈不可能再要回来。”他一笑,痞气十足,烟雾后的眼睛弯起来,“而且你也拉黑了她的号码,不容易被骚扰,万一接到别的电话管你要钱,别搭理就完了。”
关瓒不说话,心里满满全是狐疑,对眼前的状况不太适应。
他是做好了心理准备才来的,他不觉得袁帆会干不损他也不利己的事。
除非有病。
袁帆难得精明一回,看懂了关瓒的不信任,他脸上笑意依旧,忽然轻笑着摇了摇头:“现在你没有把柄落在我们家了,也不需要再对我妈唯命是从,瓒瓒,自由的感觉好么?”
“还可以。”关瓒面无表情地动动嘴唇,“就是来得晚了一点。”
说完,他绕过袁帆身侧,朝银行大门走去。
袁帆把抽剩下的半支烟扔进茶几的烟灰缸,疾走两步跟上:“这几天你住哪里?待会儿怎么回去?要不要我送你?”
自动感应门打开,关瓒走下台阶,头也不回:“不用了。”
人行道刚好绿灯,他片刻不停地走过马路。袁帆本来还想再跟,结果余光不经意间一扫,他看见了停在对面的那辆黑色SUV。他脚下停住,站在路边点燃第二根烟,然后看着关瓒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
全程连个往回看的意图都没表露出来。
路虎车内,关瓒靠进座位轻轻缓了口气,眼睫轻抬,他朝车窗外瞄了一眼。
袁帆已经走了。
柯谨睿见小家伙抱着琴箱不撒手,只好亲自取过箱子放到后座,再拉过安全带替他扣好。
关瓒回过神,侧头看他:“电话打完了?”
柯谨睿平平“嗯”了声,问:“银行的花瓶还好么?”
关瓒愣住,几秒后反应过来,当即笑了:“好着呢,我们俩没出别的事,话都没怎么说,拿到琴我就出来了。”
“那就好。”柯谨睿顺便从副驾的储物格里翻出墨镜,坐回去发动引擎,“中午了,吃完饭再回家吧。”
正值饭点,又是工作日,稍微热闹一些的商圈人都不少。
柯总除了公司对面的星巴克也不喜欢人多的地方,而且关瓒算个小病号,为了不留疤这阶段吃的东西得控制一下,于是兜兜转转开到了一家粤式海鲜酒楼前。这家酒楼的评价很高,算是北京城里一处能吃着地道粤菜的地方,所以大堂人满为患,并不清净。柯谨睿听不得一丁点吵闹,让服务员给开了间低消八百八的小包,四人间,位置远离大堂,落地窗正对酒楼后面的一片人工湖,环境不错。
关瓒凑到窗户边看楼下透绿的湖水。
柯谨睿点完菜,问他:“看什么呢?”
关瓒说:“有点想钓鱼。”
柯谨睿笑道:“可以啊,等入秋天气没那么热了带你去郊区钓鱼,或者等春节长假,选个海岛海钓。”他倒了两杯茶,给其中一杯加上冰糖,搁到关瓒面前,“你喜欢河钓还是海钓?”
从起床到现在没正经喝水,关瓒也有点渴了,端起那杯冰镇的花茶喝,回答:“我喜欢钓金鱼。”
柯谨睿:“……”
关瓒说:“小时候丰台公园里有个池塘,旁边有出租鱼竿和水桶的,二十块钱一小时,钓上来的金鱼可以带走,我记得我爸妈带我去过一次。”关瓒又喝了口茶,“我只会钓这种鱼。”
柯谨睿听了有点想笑,对他来说郊区度假村和出海游艇都好解决,但要在北京城里找个还能供小孩钓金鱼玩的池塘就不太好办了。毕竟这娱乐项目有点过时,至少得是十多年前的玩法,利润太薄,现在已经没人做这种生意了。
十几分钟后,菜品陆续上来。
关瓒还不适合吃海鲜,也不能太油腻。柯谨睿点了一罐招牌的龙骨汤,配了几道清淡茶点和小菜,剩下低消额度全部换成了点心。他额外付给酒店小费,让他们把点心送去嘉瑞大厦,给俞绍嘉当下午茶。
当然,当俞总开完会回到办公室,面对桌上小三十份虾饺流沙包不知所措,最后气得给柯谨睿打电话骂他,这就都是后话了。
一顿午饭吃得特别愉快,柯谨睿先放下筷子,然后拿起手机给助理发微信,问:
CEO几天没来公司,难得有了直接安排,罗钺不敢耽搁,消息回得飞快:
柯谨睿:
罗钺当是要有宴请活动,很贴心地出主意:
柯谨睿思忖片刻,抬眸瞧了眼对面喝汤的关瓒,回道:
罗钺:“……”
罗钺不敢把内心的无语表达给大老板看,自我调节了一番,继续揣摩这个诡异的工作安排:
柯谨睿:
这消息发完,对方还没来得及回复,有电话打进来。
柯谨睿一看来电人就没接,直接把手机递给关瓒。
两人这也算是默契。柯谨睿知道家里的老爷子只关心小徒弟,他这个亲儿子充其量只是传话筒,与其接了听唠叨,不如让那爷俩通话,柯溯也开心。
关瓒抽了张纸巾擦嘴,接过手机放在耳边。
柯溯气哄哄地吼:“公司助理说你请了好几天假在家办公,怎么家里没人?小二你这个兔崽子又去哪儿鬼混了?!”
老爷子中气十足,凭手机那单薄的小身板是搂不住的,顿时吼的整间包间都是“鬼混”的回音。
柯总习惯性不要面子,假装没听见,不为所动地端着杯子喝茶。
关瓒看着他笑,对电话那边乖乖说了句:“老师,是我。”
柯溯高兴了,听声音就知道老爷子这会儿是慈眉善目、眉开眼笑。
关瓒耐心听他嘘寒问暖,末了脸上的笑意僵住,惊讶道:“您在二少爷家,已经到了么?”
结账离开酒楼,两人火速赶回公寓。
柯溯在城里也有房产,地段特好,是后海那边的一处四合院。老爷子习惯古旧,喜欢接接地气,所以尤其不喜欢高层住宅,说是坐电梯头晕,往楼下一看更晕,他心脏受不了。
柯谨睿这套公寓的地址他知道,就是从来没上过门。
电梯正对顶层的公共区域,柯溯坐在椅子上用折扇扇风,旁边陪着徐振东和两位小区物业的工作人员。柯谨睿一看这架势就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主动向物业解释,顺便道谢。
徐振东人在,说明事办完了。关瓒没多问,跟他打完招呼便过去搀老爷子起来,笑着说:“老师怎么来了?”
“小徐给你带了东西。”柯溯腰不好,硬面椅子坐久了就不舒服,这会儿腰有点站不直,得慢慢起来,“我想着不知道你什么时间才能回去,准备先送到小二这儿来,没想到你们俩在一起,倒省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