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荼叫他,衍凉自然听话的走过去,既然执荼说了修习《西升经》可以帮到他,衍凉便认定了如此,自然更加全心全意的去修炼。
他本想像以往那样坐到桌子的对面,但脚下一顿,还是走到了执荼那一侧,坐到了执荼的身边。
虽说是各自坐着一把椅子,可同看一册书时,却还是离得极近。执荼张张口,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将那书册打开,挑着他担心衍凉会出错的地方,一点一点的讲了。
衍凉就那么听着,看着执荼的影落在书册上,与墨色的字一起,记在他的心间。
烛火渐低,衍凉抬手将灯芯又挑起,等到目光再落回到书册上时,执荼的声音却停了。
“以我之力,也就只能理解至此了。”执荼不再继续翻动书页,反而将它重新合上,而后推到衍凉的面前:“剩下的,大概只能靠你自己了。”
衍凉一愣,珍重的将那书册接了过来。一阵空落感传来,经文讲完了,执荼也该走了。
两人坐在桌前,衍凉手下按着书册,眼睛却一刻不离的看着执荼。他们就这样坐了许久,直到烛光的光亮渐渐被窗中透过的天光所压暗。
“时候到了,我该走了。”执荼熄灭了烛火,却没有起身。
衍凉依旧注视着他,他知道自己不能阻拦,知道这对执荼而言是一件好事,但他却不知怎地,昨晚的错乱与狂喜过去后,他却又生出不安来,总觉得不想让执荼走这一趟。
可片刻之后,他又开始暗骂自己自私,分明就是不愿让执荼离开却要为自己寻那些个借口。
“现在就要走了吗,我送你吧。”衍凉主动说起话来,将那些心思都压下去。
执荼摇摇头:“不必了,昨晚就当已经送过了吧。”
衍凉想要再说些什么,但却被执荼止住了:“这样就行了,我也是……”
我也是不想走的。执荼并没有说出来,而是慢慢地站了起来,只是在衍凉的目光中,他却觉得每一步都难以迈出。
终于,他还是走到了门口,再转过身不出所料的衍凉还在望着他。
“你也很累了吧?”冷不丁的,执荼说了这么一句话。
衍凉有些反应不过来,这几日他先是被地动震伤,又连续两夜未睡,实际已是确实是极累了,只是被大起大落的心绪遮掩了过去。
“累了,就睡一会吧。”一阵柔风吹来,微凉的扑在面上,便如执荼的手抚过他的的眉眼。
衍凉下意识的闭上眼睛,风过之后,却没能再睁开。
执荼看着他伏到了桌上沉沉睡去,心中却并未轻松分毫。
他对衍凉说自己总归会回来,可他真的还能回来吗?
太久了,他默然接受了这样的命运这样的安排已经太久了,正道邪路,是生是死他本是不在乎的。可现在,他却希望一切都能如自己所说的那样,只是远行三五载,归来就能像过去一样。
执荼推开了门,决然的走了出去。既然一切都已无法改变,即便他注定要踏入深渊,至少……他还是将衍凉推到了那条正途上。
作者有话要说:
执荼不会离开太久的~大概一两章
第21章 (二十)威胁
红日初升,正是一日之始,朗朗读书之时。
岱舆大殿之下,一处略小些的殿宇中,意气风发的青年弟子手执书卷,朗声齐读经文。一衣着工整的中年男人,满意的看着殿中的衍字辈弟子,待他们读完一段,他便捋着胡子再挑出下一段。
“我也知这《南华经》你们自入门起,已不知读了多少遍,但旧文时时新读,总归会另有感悟……”
中年男人怀省不厌其烦的说着,一手拿着书卷,一手背在身后,一面唠叨一面在殿中打着转。
这诵文早课也算是所有衍字辈弟子日日都需上的,可偏偏有几个不安分的趁着那怀省闭目,沉醉于众弟子的的读经声中时,相互使着眼色,一齐溜了出去。
“你叫我们出来干嘛?”第一个蹿出殿的衍桐显然还心有余悸,跑出去老远,竖着耳朵听到殿中读经声未停,才略略放心。
“放心吧,省大爷点不清人数的,发现不了咱们。”相比起衍桐,衍礼就显得熟门熟路了,几分悠然的拍了拍衍桐的肩膀。
“你先说是做什么吧!下个月就要凝水评测了,这时候万一被怀省师伯发现了……”衍桐压着声音,不断地询问着。
“怕什么,你看凉老弟都跟着出来了。”衍礼回头指了指最后一个从殿中快步而出的人,正是衍凉。
三年前他一觉醒来,执荼就已经走了。衍凉本想独自在东崖上边修炼边等执荼回来,可不想他醒来没多久怀妤却来了。
“四师公他不放心你一人在山上,又觉你还需多多与同辈的弟子交往,所以便给我脱了口信,要我接你下山去。”
怀妤那么说道,衍凉起初不愿意离开他与执荼生活了四年的院子,怀妤也并不勉强,只是隔些日子就上东崖探望他一番。
日子长了,每每怀妤来时,衍凉也会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向来都是弟子去给师父请安,哪有师父隔几日便来徒弟这里应卯的道理。
又则不是乍一分别的时候,他也能静下来想事了,执荼既让他下去就是有他的道理的,于是拖了几月后,他还是跟着怀妤下了东崖,住进了北元峰灵翠院中。
自此他白日里与寻常衍字辈弟子一样,上大课小课,修多门符咒术法,受评测。而到了晚上才独自修习《西升经》。
“你快说是什么事吧。”这几年来他几乎日日都与衍礼“鬼混”,实在懒得听他的废话,捏着他脖颈问道。
“别别别,有话好好说,你那手劲太大,我上次被你捏完还没好透呢!”衍礼差点炸了,一个劲的求饶:“你放开,放开我就说。”
衍凉摇摇头,松了手催促道:“快说吧!”
衍礼挑眉一笑,从怀里摸出只黄铜底子镶着七颗红宝石的瓢虫,在俩人面前一晃:“是这位给我传信,说要咱们去见他。”
那样又丑又俗的传信灵器,不用说也知道是执潇的了。衍凉与衍桐对视一眼,瞬间都不想去了,刚想转头就走,却被衍礼给拉住了:“一块去呗,难不成你们还想听省大爷唠叨?”
“一块去就要听你和三师公一块唠叨……”衍桐扁着嘴,颇为嫌弃的看着他,衍凉也颇以为然的点点头。
“走吧,走吧,我保证少说话还不行嘛。”衍礼作出可怜兮兮的表情,一手拉一个。另外两人虽说还是一脸嫌弃,但还是顺着他的力道走了。
话说这岱舆之西涽峰,乃是诸位掌门与长老的居所所在,故而此峰之上所建楼阁院落,处处肃静严谨。可唯有峰侧落云坡上那处聚绛楼有所不同,只从外面看去便让人觉得金碧辉煌……俗不可耐。
不用说了,这里自然就是执潇的住处。
几十年前,这处楼阁还与西涽峰上的院落风格一致,简朴大方。可自从执潇住进来后,它便一日一个样,什么红红绿绿,金金银银的宝器灵石,不要钱似的把这三层高的小楼,里里外外挂了个遍,让人看了就觉得眼晕。
这还不算完,执潇想了想,拿着那沾了金粉的大笔往漆红的匾额上一挥,落下了“聚宝楼”三个字,就这么换下了原来木雕精美的“观云楼”之匾。
衍凉真不知一向严格到吹毛求疵的掌门,怎么会允许他这么胡闹,不过当年执沧也确实忍了。
直到六年前,执潇又作起妖来,非要将那“聚宝楼”也换了,改叫“聚红楼”。原因也无他,只因他看着怀妤住的地方叫“灵翠院”,便觉得自己住的地方须要有个“红”字才能相配。
于是一连折腾下来,终于让执沧黑了脸,他才安分些,不过后来还是偷摸摸的换上了一个“绛”字,还得意洋洋的觉得自己有文化多了。
衍凉等三人站在那楼下便觉得难受,可既然来了就没有不进去的道理,可他们刚要抬步进楼,那只丑萌丑萌的瓢虫忽然闪了闪光,扑棱起它镶宝的翅膀,歪歪扭扭的飞了起来。
不用说,这也肯定是执潇的安排,三人只得无奈的跟了上去。
那瓢虫引着他们一路往山石□□的地方去,不一会就到了一处石洞,然后就又趴在地上不动了。显然是在告诉他们,执潇就在这洞里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