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不是父母的到来让他感觉到惊喜,元宝这次居然没有再说胡话了,乖乖的听着他爹娘和他说话,偶尔还会嗯一下以示回答。对于拿过来的药,也非常听话的都喝了,直到再次撑不住又睡了过去。
九娘给他掖好被角,这才偷偷退了出去。
她与元万贯成婚多年,夫妻虽然和睦,却一直无所出。各种药方偏方吃了不知凡几,直到年到中年才怀上了元宝。
元宝,就是他们家的命根子,哪怕当初他傻的,也是他们元家的无价宝。
只是,孩子是傻的时候,做大人的要为他的未来做好打算,他只要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就好。
而现在,孩子不傻了,他还有了自己的想法。做父母的心里虽然一千个一万个舍不得,但依旧微笑着让他放手去做。磕磕碰碰地,他总会学会自己走的。只有他自己能去跑去飞的时候,他们才能真正放心的下。
可是,想法是想法,心疼还是心疼啊。孩子的苦,做父母的,总巴不得自己替他受着。
元万贯和九娘,现在是一大早就往江邑这里跑,晚上快天黑了才准备回去。江邑看着他们年纪一大把了还这么这么折腾也不是个事,最近又时不时下场雪,要是路上滑那么一下,那就麻烦了。
最后干脆把长生的房间腾了出来,给夫妻两用。
至于长生,本来江邑是想让他和他睡一间的。结果长生拒绝了,他说,“我和元宝少爷一间吧,元宝少爷要是晚上醒了,想喝点儿水什么的也有人给他送。”
九娘一听这话,连忙拒绝,“那怎么行,还是我和宝儿一起睡吧,晚上我照顾宝儿就行了。”
“夫人您还是去睡吧,我年轻没事,要是您熬夜身体熬出个好歹来,到时元宝还不得心疼啊!”长生连忙拒绝。
“这…”九娘有些犹豫,江邑开口了,“夫人你去睡吧,江程这孩子虽然年纪不大,但人心细做事又认真,你就放心吧!”
九娘这才点了点头,感激的说到,“那真是麻烦你了,你要是困了就叫我们。等明天我把二狗子叫来,到时让他守夜就行了。”
长生一听,连忙拒绝,“不用不用,夫人,我白天睡觉,晚上守夜,没事的。不用麻烦二狗哥了。”
“这…”九娘还有些犹豫,以前长生是他们家奴隶也就罢了,这种事让他做了也就理所应当。但现在,人家已经是自由身了,还让他做这种事,她总觉得过意不去。
长生继续说到,“夫人,当初要不是你们买下江程,江程早不知道流浪到哪里去了,又哪里会好好的呆在这里?能为你们,为元宝少爷做点儿事情,是我的荣幸。”
长生的话都说到这儿了,九娘和元万贯都是红着眼睛,直夸好孩子。
江邑离开前,拍了拍长生的肩。虽然知道两个孩子间有故事,但既然他们都不想说,他也不好逼着问。
元宝再次醒来时,感冒发烧的症状都消退的差不多了,人也彻底的清醒了过来。在他爹他娘起床前就已经起床了。
九娘看到他出门了,吓了一大跳,“乖乖,我的宝儿呢,外面这么冷,你怎么就出来了!”
元宝冲她笑,“娘,我再睡骨头都要睡软了,还是出来走走有精神些。”
江邑也在旁边说到,“出来透透气也好,一直在屋子闷着也不行。”
既然大夫都这么说了,九娘也不在非逼着他回去了,毕竟屋里那碳炉的味道,确实不太好闻。她干脆回去拿了件厚厚的披风给他披在身上,这才心疼的看着元宝那越发瘦削的脸。
元宝却不太在意,指着外面,“娘,又下雪了呢。”
九娘看着外面,也感慨,“是啊,又下雪了呢。”
其实他们这里,下雪的日子比不多,一年冬天也见不到几次。也就江邑这里位置高,每次下雪都能看得到。像元宝他们家,因为矮了那么一截,往往这上面下雪,到下面就只剩下雪水了。
雪,真的很美。
飘飘荡荡的,不知不觉就撒得到处都是。雪的白,树的绿,地的黑,几种色彩泾渭分明又彼此交融,形成了一种冲击人视觉的美。
而元宝,整个人裹在黑色的毛裘披风中,衬托着一张小脸白得几近透明,竟是有种惊心动魄的冲击感。
九娘的眼睛瞄到了一旁桌案上的笔墨,突然福至心灵,多年未动过笔的人,握上毛笔,就着雪白的宣纸,寥寥几笔,一副雪景水墨画竟已成型。
元宝诧异的凑过头,就见那漫天的雪色之中,一个小少年抬头仰望着天空,神情静谧。似是在思考,又视乎只是单纯的欣赏而已。画面简单,却给人一种很美好的感觉。光是看着这话,就能看出执笔之人,对画中人感情至深。
元宝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娘,你居然还会画画!”
九娘淡笑摇头,“不行了,几十年不动笔,都不会画了。”
元宝知道他娘的家事不错,只是没想到,她娘居然还会丹青。光是现在她多年不动笔后露的这一手,也足可见当初家里对她的用心栽培。
也难怪,在他娘和他爹私奔以后这么多年,两家都没有任何联系。
☆、第18章 牛车
至那次元宝的生病以后,江邑就没在逼着他学习了,干脆挥了挥手,提前给他放了年假。
于是,长生就眼巴巴的看着元宝收拾东西跟着他爹他娘走了。开始各种不习惯,时不时就跑山里去转悠一圈,大冷天的,竟然偶尔还真能给逮只兔子啥的。然后就是屁颠屁颠地给元宝送过去,一天不跑过一两次,就感觉浑身不自在似的。好在,他还记得给江邑留一些,不然江邑非得呕死不可。
倒是元宝回了家,整天跟着他爹他娘,各种讨好卖乖,让他爹他娘每天笑得合不拢嘴。
转眼已至年尾,早已经过了秋收的季节,那些自觉点儿的早就把租子交上来了。当然,有自觉的自然也有不自觉的,每每都需要元万贯自己去催。
每年快过年的那前半月,元万贯就显得特别忙碌,每天跑前跑后的。
不过这样的忙碌,一般都只是前半个月。这年代,地主才是大爷。大家还想要第二年继续租田租地呢,也不好做的太过。
当然,也有那特别倒霉的,辛辛苦苦忙碌了一年,收成不好不说,还有赋税要交,自己吃的都不够了。这时候,元万贯也不会做那种绝人生路的事,一般都会让人欠上一两年的租子,等收成好的时候再补上。
不得不说,元万贯这地主没被人骂扒皮,也是有原因的。
只是这样的好心,在元宝看来,是完全没必要的。毕竟,上一世,他爹娘去世,可没见一个人出来搭把手的。
可见,与人为善,完全是没必要的。
当然,元宝这套理论是完全不敢告诉他爹娘的。
现在他正挨着他娘坐在牛车上,由他爹驾着牛车,慢吞吞的往镇上而去。接近年关,是到了去采买年货的时候了。
其实家里的东西,大多都由阿七婶他们置办好了的。不过,还是有些东西需要自己去买回来,才更有气氛。比如衣料,年画,还有水粉首饰什么的,只有自己买的才是最喜欢的。
三人正慢悠悠的开始启程,才走了没多远,忽听身后传来“踢踏踢踏”地脚步声。九娘和元宝回头,就见长生身后背着个比他小不到哪儿去的包裹,正飞快的往这边追来。
现在长生这娃九娘可喜欢的不得了,一看他的样子,连忙喊到,“娃他爹,快停下快停下,生娃子好像来了!”
元万贯一听,果然停下的牛车,“吁~”。虽然长生已经改了名字,但时不时的,大家喊急了就会忘了这茬,这不,九娘又喊了生娃子。
长生几下就窜了过来,他个子不高,人倒是跑得挺快。元万贯连忙下了牛车,替他接过后面的大包裹,问到,“程娃子,你这是干嘛呢?”
长生刚刚跑的太急,现在虽然停下来了,还有些喘。听到元万贯的话,他微微露出些不太好意思的神情,“这个,我听说你们今天要去镇子里置办年货。就想着搭个顺风车,把攒下来的这些皮子拿去卖了,也置办点儿年货回来。就是不知道你们方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