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纯从身体柔韧性角度出发,顾云开不得不承认韦德是个厉害人物,即使他只不过是个外行。对方像是蛇一样,压着腿还在他身体附近绕来绕去,但手很规矩,他摸过顾云开每个身体部位就皱下眉头,最后把自己皱成了八字眉,愤怒的看向了顾云开,把嘴撅得能挂八个醋瓶:“这真是太残忍了!你的身体几乎完全没打开!”
顾云开没花一秒钟就想歪了,然后他笑了出来,背脊上像是跳了几百个音符那样的抖动着,被韦德抽了一巴掌在屁股上,瞬间身姿挺拔了起来。
之后他们又做了些拉开韧带的训练,假如顾云开还清醒着,他会意识到自己压根不会同意,但是这既然是在梦里,他也不吝惜迁就一下韦德,对方的性格让他想起了某位过于热情洋溢的国际病友。
课程结束的时候,韦德夸张的对他行了一个舞蹈结束的屈膝礼,顾云开也笑着对他行了一个绅士的鞠躬礼。
然后顾云开就醒了。
整个身体松软的像是刚从棉花团里弹出来,他盯着陌生的天花板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现在不是在医院了,天还是黑的,他开了盏灯,然后打开了电脑。
记忆储存在人脑里,顾云开不确定灵魂是否也一道同享,但他的确在一些关键词上能够拥有原身的长时记忆,比如顾见月,比如试镜失败,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所以他意识到这个世界与自己所处的远非同一个。
想了想刚刚那个做的那个有关舞蹈教室的梦,其实顾云开觉得还挺好笑的,他无意的抬起了腿,却忽然意识到了自己身体的区别。
病人对自己的身体变化再了解不过,肌肉记忆不那么好获得,而相对应的获得了就难以遗忘。
他还能抬得更高。
在地板上做出一个标准的一字马之后,顾云开有点复杂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然后他站起来做了个下腰。
这是他刚跟韦德学完的基础功。
梦境的时间如何流逝总是难以估计,顾云开也清楚原身绝对没有这样的柔韧度,所以他思考了一下自己以后的发展路线,难道可以兼职一把伴舞?
他挺喜欢跳舞的,也很爱看音乐剧,也许以后可以在家里模仿一下,说不定没钱了还能开个直播什么的。
不过这些暂时都不要紧,起码对现在这个情况毫无帮助,顾云开重新坐回了电脑桌前,这个世界跟他所生活过的完全不同,主要分为联邦跟帝国,历史与科技各别地方都有重叠,但也同样有所区别。
如果是终点某些金手指大开的文抄公来到这个世界说不准能大红大紫扬名立万,但顾云开连老鼠爱大米的歌词都记不全,他喜欢歌剧也喜欢电影,可从没有想过进入那个世界。
顾云开对这个世界不太清楚,因此搜寻资料就看了好几个钟头,等他意识过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住在隔壁的顾见月起了个大早,在厨房里砰砰呛呛了大半天,然后又出了个门,半个小时后才过来敲门喊他吃早饭。
早饭很丰盛,买来的包子配刚热好的牛奶跟煎蛋,除了蛋有点焦,款式不伦不类,一切都很完美。
顾云开没有家人相处的经验,也不怎么谈恋爱,他在吃包子的时候斟酌了片刻,平静说道:“我打算退出去找份工作,你觉得怎么样?”原主是大一辍学进的娱乐圈,在这个找工作凭学历的社会里不一定能找到什么好工作,不过有明星这个身份镀金,加这张脸跟自己的本事,跑业务绝对能通杀,并不是很担心未来。
“啊——”顾见月还有点没缓过来,她眨了眨眼,咬在嘴里的蛋黄从表皮流下去,一滴滴的落进碟子里,带着掉下去的蛋白,眼泪瞬间就涌了起来,然后她就又哭了,眼泪跟流动的蛋黄混在了一块,她抽了抽鼻子,哽咽道,“可是……可是你那么喜欢演戏。”
不,我一点都不喜欢。
顾云开揉了揉眉心,顾见月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都是我没用,要不是我没用,就不会……就不会……我一点忙也帮不上。”
事实上顾见月已经不错了,她只不过是个大学毕业不久的小姑娘,却为了哥哥冲进了娱乐圈这滩浑水里,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白眼才能挖到那么一两个试镜的机会。她现在大概满心以为是自己的没用拖累喜爱舞台的哥哥不得不黯然退出,离开心爱的娱乐圈只为了让她安心。
顾云开与顾见月的兄妹感情很复杂,顾见月知道哥哥只剩下自己一个亲人,什么都会为自己考虑,但是早期那种被硬生生被钱拉扯开距离的亲情却没那么容易复原,她依旧对顾云开战战兢兢,仿佛自己欠了对方一屁股债一样。
啊——
顾云开有点复杂的想道:我不喜欢,但是顾见月喜欢,‘顾云开’也喜欢。
他不喜欢当演员,可是不喜欢不代表厌恶,而是普通,没什么兴趣,意味着也并不排斥。
就以商业来讲,对顾云开也着实称不上喜欢,只不过是一份他比较熟悉的事业,所以最终他想了想,淡淡道:“那你加油吧。”
顾见月像是没想到自己能说动兄长,愣了愣才破涕为笑。
作者有话要说: 梦境的时间某种意义上是无限的
第3章 上课
梦想不能当饭吃,努力也未必赶得上机遇。
有实力又敬业但不能红的演员多了去了,顾云开没实力没人脉,更不觉得自己会是特别特殊的那个。
之后还是天天做梦,多数时候都是韦德的舞蹈课,后来就还有一位年纪颇大的女先生来教表演,叫山月。舞蹈的改变显而易见,但演戏就不太一样,顾云开在梦境里很少会觉得有什么,梦境里不存在一切阻碍,但是醒来后偶尔对着镜子模仿,就觉得挺羞耻的。
这金手指算不上大也说不上小,顾云开感觉冥冥之中大概是注定的。
倒是有次被顾见月撞见了,以为他是在磨炼演技,尖叫着扑上来抱他,夸奖了他好长一段时间。顾云开没有特别的概念,一个人对自己的进步总是感觉不到明显的变化,加上顾见月显然先自带五十米滤镜,觉得她说得话不能不信,但也不能全信。
顾云开不是个傲慢的人,假如他敲定主意要去做些什么,他也不会抱着轻率的心情去做这件事,意识到自己的羞耻心这件事之后,他就把每日话剧里的那些表演在顾见月面前进行。顾见月是他唯一的观众,可他在客户面前能侃侃而谈,对着几十人开会也面不改色,却偏偏在表演的开口时卡了词。
他怎么也张不开嘴,反倒是顾见月安慰了他好几次,这是顾云开第一次感觉到气馁,他没有强行去克服这个关卡,他试过,说出来的声音干巴巴的,还没有他做完梦之后在镜子里玩笑着开口那样有震撼力。
这情况卡了很久,直到星期六顾云开去上自己约好的表演课也没能缓解,山月先生是个很好的老师,但是她并不管人的心灵,她只在意顾云开的演技跟台词功底,只是克服不了现实世界里的心理状态,就算有演技也没用。
表演课的老师是个留了山羊胡的小老头,中等身材,一双眼睛像是有光,讲得中规中矩,学生不止顾云开一个,其他人都听得格外入神,唯独顾云开滴溜溜的转着笔,仿佛是个不懂事的中学生。表演课的理论知识不多,但这是第一节 课,老师要求大家互相熟悉,然后把简单的那些理论讲了讲,期间还让学生们玩了玩游戏,好放松跟展现自己,第二堂课才会让众人开始表演。
所有人都生机勃勃,唯独顾云开死气沉沉,他过于沉稳,格格不入的像是来磨蹭光阴的,同学们对他多多少少有点意见,觉得他影响积极向上的学习气氛。
谢博知遇到这种混日子的人没有千把个也有百来个,帝国每年都不缺削尖了头又不想努力的年轻人想钻进娱乐圈,但他能感觉到顾云开跟那些人还有这些孩子们都不太相似。
这个带着墨镜跟口罩的学生非常自信,身体挺拔,形态非常完美,他如果要进入娱乐圈不会太困难,即便长得不怎么样,也可以走模特这个路子,没必要来上表演课,但既然来了,就是有意向往影星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