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细展开手臂护在霍铮身前,身子打抖,却强撑凶恶的模样,眉毛竖起,“不许打人!”
小厮一声嗤笑,对霍铮更是瞧不上起了,鄙夷道:“原来村里说的就是你们这对狗男女,我呸!”
霍铮神色顿时冷凝,在他动手前,眼前突然一花,白细那看上去柔弱单薄身子竟对准小厮冲了过去,一拳头砸在对方脸上,他个子没有小厮高,地方没砸准,被那小厮反手一推,干粗活的人力道重,霍铮往前时,白细就给推到他身上,结实的肌肉忽然这么一硌,疼得白细一声低呼。
霍铮扶稳白细,另一只手抓住小厮肩膀,手上力道一重,那小厮的脸色逐渐发白,额头冷汗不断流出。
惩罚的目地达到,霍铮方才松开手,护送白细离开。他们并未走远,停留在马场附近建的一座亭子内稍作歇脚。
时辰接近正午,日头悬在头顶上,热浪直扑,霍铮见白细额头冒有细汗,将挂在腰间的水囊取下替他拧开,“嫂子,先喝口水。”
待白细饮水解渴后,霍铮心里仍对方才的事存有自责,询问他:“那小厮可有把你推伤?”
他一个大男人与旁人发生争执就罢,却让一个柔弱女子护在自己身前像什么话。念起小厮的猛力推挤,霍铮捏紧拳头,恨不得回去把人揍上几拳,怒意翻涌时,手背传来暖意,他惊愕低头,白细将他的大手包在掌心里,那种不可思议的柔嫩是他这辈子不曾触及过的温软。
白细说:“我不疼啊。”
恍如梦醒,霍铮抽回手,眉间自责更甚,为自己没保护好对方,更为此般对不起他大哥的举动,他嫂子心智单纯,嫂子不懂道理,无论出于何种缘由,他万万不能越过那道线分毫。
“嫂子。”霍铮突然厉声,“我心里敬你,将你当成亲人保护,未存有半分逾越念头,你不能……不能再像方才那样碰我,这是不对的。”
霍铮拒人之外的态度叫白细眼睛泛酸,他如今也算是明白了,霍铮会对他好,却禁止自己跟他有任何肢体接触,白细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人,只许他对别人好,却不准别人对他自己好,真奇怪。
奇怪归奇怪,白细仍然很喜欢。他缩回手默默叠在身后,“是我不好。”
霍铮板起脸人硬下心肠,解开随身携带的包裹,油纸上裹着昨天蒸好的凉糕,采用荷叶莲子蜂蜜制作的,味道清甜,不仅能饱腹,更有解暑清热之效,每逢酷暑时节,乡下人家大多都会准备凉糕,给外出干活的男人带上,防止在烈日下暴晒的男人中了毒火。
晌午过后日头没那么浓烈,风也凉了起来,白细吃完凉糕便靠在亭子里打盹,霍铮面对霍家马场大门的方向盘腿而坐。
整整半日,马场一丝动静也无,白细跟霍铮算是白跑了一趟。
未到傍晚时分,霍铮不打算等下去。他见白细抵臂靠在柱子上睡觉,此时的风虽有些凉意,但常人在此等环境时入睡,也要热出一身的汗,反观白细,干净清爽的样子,没有半点汗。
霍铮仔细回想近日的状况,惊觉他的嫂子似乎越发能睡了。
影影绰绰间,白细在霍铮的低唤中睁眼。他揉上迷糊的眼睛,睡足半日仍掩饰不住疲倦,嘴里嘀嘀咕咕的,问霍铮发生了什么事。
霍铮细看他,“嫂子,身体可有不适?”
“没有呀。”白细这段时间总是困倦,除去这点,身子并无其他不舒服。
霍铮观察他的神色,白细不是个会撒谎的人,若不舒服根本隐瞒不住他的眼睛,他只好缓下心中疑虑,说道:“我们回去。”
白细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衣服,“不等了吗?”
“嗯。”
过桥后,霍铮领着白细沿木林小径回去。小径附近有一条从山上冲流而下,环绕大半小村的月牙溪,溪水清澈见底,水流湍急,因此很少见到水里有鱼虾,加之此而较为偏僻,小孩们宁愿去河塘边捕鱼,少有人会绕这条路走。
霍铮本意是带着白细散散心,回到家后,却发现白细精神恍惚,好似藏有心事。他以为白细是因为方才的事闷闷不乐,就不再多问。
事实却并非如此。
白细第一次对霍铮有所隐瞒,方才经过月牙溪时,一股灵动之气冲进他的体内让他精神大震,那股气存在他身体里狠狠激荡,整个人仿佛被洗涤般,舒爽到要飞起来。用过晚饭后,日头还未落山,白细便感到一阵蠢蠢欲动。
他一改往日缠在霍铮身边的常态,扔下碗筷在霍铮疑惑的视线下疾步跑回房,房门才关上,那股冲动再按耐不住。
白细走到铜镜前摸摸自己的脑袋,紧接着,从发中缓慢顶出两个东西。
白细轻轻碰了碰,垂落下的耳朵微微颤抖,他发现,这双耳朵比起之前已经长大一些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此时霍铮推门而入撞见兔耳朵,呔,哪里来的小妖。
第12章 送花的人(小修)
屋内暗淡,他把烛火移到镜台前放好,凭借光亮开始专注地打量起他的耳朵。
耳朵是比起之前长大了,绒毛长了不少,将两只耳朵完全密密覆盖,在烛光的映射下仿佛镀上淡淡的光辉,看上去已然是只大兔子的模样,而不似当时初露出耳朵时,露出的都是粉嫩的皮肉。
白细耳尖一抖,面对镜子摇晃起他的耳朵,毛茸茸的垂耳左右摇摆,往脸颊上甩来甩去,软软的绒毛触及细嫩的肌肤,痒痒的,他失笑连连,笑过之后担心被霍铮发现,连忙捂紧嘴巴,以防让霍铮听了去。
他知道的,人都怕妖怪,可他喜欢当人,更喜欢留在霍铮身边,为了不被当成妖怪赶走,他不能让对方知道他有兔耳朵,这是他唯一对霍铮隐瞒的秘密。
他在房内来回踱步,等待夜深人静时刻的来临。
夏夜凉爽,在外晒了一天的村民贪凉,便比往常休息晚,用过晚饭常常一家子的人坐在屋外吹风吃果,点几盏油纸灯笼打发小孩让他们结伴拿去玩闹,好和自家婆娘咬耳朵说些荤话。
霍铮亲手制作几盏灯笼,灯笼点明挂在院子里散发淡淡幽光,剩下的一盏样式精致些,他走到白细门外,将独留下的灯笼放在门边,才悄悄退去。
深夜里,白细的耳朵恢复常人时的样子。时辰晚后村民三三两两回自家歇息,油灯熄灭,狗吠声逐渐弱下,整个村子彻底安静下来后,白细小心打开门,脑袋探在门外观察霍铮所睡房屋情况,霍家大院黑沉沉的,方才壮胆踮起脚尖往屋外走。
月上中天,院子静谧,银色的月光将石板照得发亮,一轮圆月倒映在井口水面,白细鬼鬼祟祟穿过院子,直到开了大门出去,他捂着砰砰直跳的心口,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趁夜出门了。
尽管月色当头,周围仍是一片漆黑,树影随风摇晃,远远望去仿佛午夜鬼影从地底下钻出来似的,森恐渗人。
白细胆小,硬着头皮往月牙溪方向蹦去,夜色中一声桀桀的鸟鸣吓得他寒毛竖起,耳朵险些露了出来。待他赶到月牙溪时,眼眶悬有泪泡摇摇欲坠,好不可怜。
溪边弥漫纯透的灵韵气息,正是这股天地灵气,方才让白细受惊的心灵得到慰藉。
水从远古而起就孕育万物,汇聚的灵气极其纯粹浓郁。村有许多河流,唯独月牙溪不受人们干扰,灵气丝毫无损。白细自化成人后日渐困倦,直至今日路过月牙溪时精神大振,才明白此地的灵气对他极有益处。
他们从畜道修成人时极需天地间的灵气,灵气足,对他们巩固人形更是稳定。溪水潺潺,月色下泛出美丽的光,沿着溪边,白细找了处地方席地盘腿而坐,屏息凝神,呼吸时随着水流的声音起伏,将天地精华吸入肺腑中。
五更天,在地里看瓜的刘麻子从帐篷里摸索着出来尿尿,昨夜地里老鼠猖獗,扰得他一宿没睡好,窸窸窣窣解开腰带准备放水,前方不远好似一道白光晃过,四周皆荒郊野岭,除了满地的瓜,哪来的影子?刘麻子一个哆嗦,眼都瞪圆了:“谁在那里?!”
无人应答,眼前空空,哪有什么白光,怕是他困糊涂了才出现幻觉。
刘麻子抽上裤腰带回帐篷,人高的杂草丛中,一只白茸茸的兔子从草底下蹦出去,沿着来时的路,一路蹦回霍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