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接着想下去了,燕秦把摄政王的脸从自己的脑袋里清除出去,在平日批阅公文的桌子前坐下来,一张张地解决掉这两日积压的奏折。
反正都是些鸡毛蒜皮家长里短的事情,他纯粹当故事看了,也算是另外一种放松的方式。
睡了一天,他精力十分充沛,在常笑回来之前,竟是一鼓作气地把小山堆一般的奏章都给解决完了。
这个时候,御书房里没有别人,他便将软榻翻过来,从里头取出一个小匣子,掏出钥匙开了锁,咔哒一声,把匣子里的一个小本子给拿了出来。
这本子有两个巴掌那么大,说不上很厚,但也不算薄。本子后面全是空白,但前面十多张都写了密密麻麻的小字,当然,都是燕秦写的。
如果有人翻开,看了内容,也只会以为这是小皇帝自己偷偷摸摸写的话本,但对燕秦而言,他是把所有自己记得的重要的琐事,全部以这种隐秘地方式记在这话本里。
毕竟这都第三世了,前两世很多小事情,他是没有办法记得的,刚重生那会,他把小本子写了四五页,后来每记起来一件事,他就赶紧地写在小本子上,避免自己转瞬又忘记。
除此之外,这一世,每做出和前世不同的选择,他也会用这种特别的方式记下来,来让自己不断地改进,尽可能地让自己不偏离正确的道路,到现在,这小本子上的内容也有十余页之多。
他在小本子前头找了找,大致地找到了属于婉妃的戏份。他顺着话本中时间线捋一捋,发现了他记混的细节。
他真正注意到婉妃,是在他十六岁的时候,发现苏晓笑心中爱的是摄政王,气恼之下,视线便转移到了其他人的身上。
婉妃,是在上一世这个时间点一年后的才真正进入他的视线,进入他的心里。但在上一世,她并不是在一年后才入的皇宫,而是在三月十五,大燕的女儿节的前一日,也就是半个月之后。
大齐本来和大燕的国力就相当,所以使团也不像是其他小国那么急迫地想面见皇帝。
他们的目的,在于了解大齐的实力,打探大齐的国力,所以在正式递上文牒之前,这群人通常都会选择先默默地在京城待上一段时日。毕竟一旦暴露了身份,大燕肯定会派人跟着他们,他们能够得到的真实信息也就相当有限。
燕秦在前日的时候,在书坊里碰到了婉妃,随后他便安排人去调查了一下,发现对方也没有来多久。
这么一算,现在的时间轴也就能和上一世时间线对的上。燕秦慎重地把话本里一个叫“碗妹”的女子圈了出来,提笔又给她添上一段剧情。
等到写完了这段剧情,他把本子合上,锁上匣子放回原处,常笑也差不多送完了圣旨回来。
常笑回来之后,燕秦没有分半点心思在他上面,也没有花心思去想摄政王怎么样,他现在满心眼里,就只有两个字:婉妃。
原以为婉妃至少还有半年才会到大燕来,没想到是他自己记差了,现在就碰上了婉妃。按照原来的时间线,婉妃十日之后,便会在大齐的使臣团的陪同下来觐见他这个皇帝,然后再进入皇宫。
第一世的时候,他不近任何女色,后宫里的宫妃一个巴掌就能数的过来,根本就没有婉妃的存在感。
第二世的时候,他改变了态度,为了能够扳倒摄政王,努力地想要拉拢权贵之女,许后位,许宫成后的加官进爵,拜相封侯,所以有了白牡丹同他的纠葛,也有了苏晓笑,还有了婉妃。
现在第三世,他宫里不仅有自己选的几个,还有摄政王送来的二十个,情况和前世相似,而且比上一世更糟糕。想都不用想,摄政王肯定会和前世一样,打着为了两国邦交的名号,要他封了这位齐国的公主为妃。
可这一世,光是看着婉妃那张脸,他就觉得整个人都受不住,更别提纳入宫来,把对方作为雨露均沾的对象。
这便是国力相当的国度和亲的不好之处了,他若是对婉妃太不好,便给了野心勃勃的齐国国君借口,可让他对婉妃好吧,他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让他再仔细想想,婉妃之所以会从齐国的公主变成他的妃子,是因为在一开始,她背后的势力看上的就不是他这个皇帝,而是权势滔天的摄政王。
但燕于歌十分无情的拒绝了娶婉妃作为王妃,最后还一手把那个女人塞到了她的宫里。在后来,燕秦甚至有猜测过,是不是因为当初的这次拒绝,导致婉妃恨上了摄政王,想着法地要置摄政王于死地。
当然,婉妃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一点也不清楚,现在也不愿意花那个功夫去想这么一个女人的动机。
对他来说,解决婉妃的最好办法,就是不让她做他的宫妃,不会再相遇,便不会发生后面一连串的悲剧。
解决问题的办法有了,但另外一个问题又来了。这大燕,能够配得上婉妃这个齐国公主身份的,那就那么几个。
一个大国的公主,做他们国家的王妃肯定是可以,做皇帝妃嫔也行,但谁让他们大燕皇室子嗣凋零呢,除了自己和燕于歌之外,根本就没有合适身份地位的人能够和婉妃联姻。
上一世,燕于歌拒绝了婉妃,而这一世,燕于歌不仅告诉自己,他是个断袖,对女人没兴趣,还问他这个皇帝要了一道婚姻自主的圣旨,让他不能轻易赐婚。
要是换个身份低贱的妓子,他还能抓个圣旨的空子,把人给弄到摄政王府里去,可婉妃是大齐的公主,除非自甘堕落,他也不能把人指给摄政王当个没名没分的暖床丫鬟。
这种情况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他这一世很有可能又要娶婉妃。
燕秦想了许久,愣是没有想出来能够化解这个糟糕局面的法子,只好先自我安慰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等到了那一日,自然有了结局办法。
先前枯坐一晚上导致发烧的事情,多少还是给他留下了一点影响,他没敢再接着想下去,好好休息了一晚上,第二日又要继续去见常笑口中的“慈爱老父亲”。
都怪常笑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上早朝的时候,他确实发现了摄政王有不对劲的地方。
平日里,两个人一人坐在一把椅子上,他坐在椅子的正中间,而摄政王坐在椅子靠右边扶手的一段。
今儿个摄政王却坐在了左端,距离太紧,以至于他只好整个人往椅子的左边坐,以期离某位摄政王能够远一点。
除了坐姿变化之外,摄政王还老是看他。
每次他看回去的时候,对方就会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脸正襟危坐的样子。但等他转过头,注意力集中在台下的文武百官身上的时候,摄政王立马又看过来了,而且那种视线,如影随形,还有点像是冰冷的毒蛇,黏黏腻腻的。
偏偏龙椅是固定在高台的,在早朝上,他又不好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让摄政王把他那把椅子给搬远一点。
要指控摄政王老盯着他看吧,每次他转过去,都没有能够逮个正着,就算他说了,摄政王也肯定不承认,丢脸的还是自己。
记忆里的先皇,确实也有点像摄政王这样,嘴上说的很难听,看起来什么都没有做,但是背地里一直在关注他。说是不在乎他这个儿子,临死之前,还是尽力地能够为他铺好道路,只除了弄出燕于歌这么个摄政王,在最后那两年,他也可以说是对他尽到了属于父亲的责任。
也许摄政王,真的是和先皇一样呢,呸呸呸!燕秦马上把这个愚蠢疯狂的念头甩出脑海。
摄政王今年二十四,啊不,过来年也就二十五,比他的壳子就大十岁,他出生的时候,摄政王不也就是个小毛头,他才没有这么年轻的老父亲。
燕秦在观察自己的时候,燕于歌也在观察小皇帝。昨儿个他有些事情要处理,所以只在御书房待了大概两个多时辰,便回了摄政王府,也就没有能够等到皇帝醒来,实在是有点可惜。
今儿个上了朝,他一边分心处理政事,一边还要看一看小皇帝。倒不是说他现在就怎么看越觉得小皇帝顺眼,怎么看越觉得小皇帝讨人喜欢。
实际上,他现在还处于一种自我怀疑和自我肯定中不断徘徊的阶段,一方面觉得,自己不该如此眼瞎,另一方面又嚷着,感情中哪有什么眼瞎不眼瞎,喜欢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不受掌控,失去理智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