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开看着张晗颤抖的睫毛,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羽毛轻轻拂过,他手掌用力,握紧张晗的手,一字一句坚定的说:“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再离开你。”
说完轻笑一声,“再说你也不是只有我,你还有小晚。”
张晗颤抖的睫毛猛地定住,他张了张嘴,喉咙有些发紧,“我……我已经不是她的哥哥了。”
“你是不是她的哥哥,不是血缘决定的。是你们这些年来相依为命的感情决定的。”纪开盯着张晗长长睫毛下那终于恢复了清亮的双眸,轻声说,“别用父母的错误惩罚自己,也别因为这些事伤害小晚,她是无辜的。”
张晗喉头微动,点了点头,说:“好,那你跟我,一起回家吗?我想,把你带给她认识。”
纪开顿时有些僵硬,这是……丑媳妇,不,丑老公终于要见小姑子,不,小姨子了?
“这……是不是……有点儿快啊?
再说……她怎么见我?会不会吓到?她才刚从疗养院出来……
还是别了吧……?”纪开习惯性的捏着手指,语无伦次磕磕巴巴的说。
“呃,两位大人,地府战乱初定,还有很多事等着大人们决断。
苍大人派人来传话,说天庭派了人前来协商,请大人们身体若无恙,就去一趟……”一名年轻的将官紧张的满脑门冷汗,躬身不敢抬头看被张晗抱着的纪开,只死死盯着自己的脚尖,汇报道。
纪开一眼认出这人就是在鬼军中自己黑骑军的下属,顿时烧红了脸,使劲儿给张晗使眼色,挣扎着要下来。
张晗的双臂却如铁索一般将他困在自己怀中,冰冷的声音带着一点不耐烦:“本座的夫人受了伤,你们看不见吗?!
本座要带他回去疗伤,没工夫见什么天庭使臣。要是这点事苍凛都处理不好,他就别想着从鬼军退休重入轮回了,继续在军中历练几千年吧。”
说完不等那年轻将官回话,张晗抱着纪开一阵风一般卷出了地府,大摇大摆的朝人间而去。
纪开莫名的被张晗占了一回便宜,成了“夫人”,心里虽然不服气,但也不好在外人面前落了张晗的面子,只好咬牙忍了。
心里自我安慰,在外面就让他嘚瑟吧,反正回了家,上了床……
就由不得他了。
接着又被自己越来越邪恶的思想臊的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说点别的转移注意力:“哎,小晚的事,我们还是从长计议吧?我真的怕吓到她……”
说话间,已经到了张晗家门口,张晗要开门,只得先把纪开放下,却只腾出一只手去开门,另一只手依旧紧紧搂着纪开的腰,似乎是怕一放手他就会不见了一般。
纪开无奈,知道他今天遇到了太多变故,只怕是心里还没缓过来,只好由着他。
门“咔哒”应声而开,门口正握着一个小瓷瓶满脸鼻涕眼泪的张晚肿着两只桃子眼,跟门外的张晗纪开面面相觑。
随即张晚“嗷”的一嗓子哭嚎着扑向了张晗,把一脸的鼻涕眼泪都糊在了张晗肩头,她才抬起已经肿的快要睁不开的眼睛,哽咽着,语无伦次的说:“哥你就算喜欢男人我也不会嫌弃你的啊!你怎么这么傻啊!你怎么能把遗产全部留给我就跟嫂子私奔了啊!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啊!你死了我怎么办啊!”
说着她看向纪开,努力的睁大双眼,打了个嗝儿,鼻子吹出一个鼻涕泡泡,“嫂子,嫂子长得,好帅啊……嫂子你家还有弟弟吗?喜欢女孩子的那种?”
???
张晗和纪开同时石化,张晗低下僵硬的脖子,看了一眼张晚手中眼熟的小瓷瓶,问:“你……喝了?”
张晚迷茫的看了看手里的小瓶子,说:“啊~我以为是白酒呢,我找不到你心里难过,就想找瓶酒借酒浇愁……不过哥,你没事儿干弄个这么漂亮的瓶子装一瓶白开水干什么?”
张晗喉头艰难的滚动了一下,说:“那你……有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有啊,我奇怪我嫂子这么帅为什么会看上你的……”张晚又打了个嗝,挤开张晗揽着纪开的手,凑到纪开身边,锲而不舍的问:“嫂子,你真的没有喜欢女孩子的兄弟吗?长得跟你差不多的那种!”
纪开:“……”
三个月后,张晚在晚上出门被吓昏厥了两次之后,终于适应了自己能见鬼这个事实。也放弃了让嫂子给自己找个“他的兄弟”这个不靠谱的想法。
不过张晗纪开和张晚两人一鬼在同一屋檐下已经生活的非常自在开心。
而地府废除了魅不得轮回的旧制,所有人死后,经过判官笔判过,善的直接排号进轮回,恶的经历过刑罚之后也能排号轮回。
并且这种善恶不再以所谓“功德”为标准,避免了有钱人捐功德买排号的可能。
千年对峙的鬼魅之间,终于和平相处共谋发展了。
而苍凛,也实现了他退休的心愿,进入轮回,重新做人了。
而地府的新阎王,样貌诡异比例惊人,正是武烈。
他上任之前,跑来找张晗,想让张晗给他点建议,张晗送了他一副歪歪扭扭的字,被他挂在了阎王殿的正堂上。
生之蓄之,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是谓玄德。
☆、第96章 番外一
纪开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被文判官白丁忽悠了,他有些无奈的叹口气, 扛起地上的一堆重甲, 踢踢踏踏慢悠悠的往回走。
他早该想到的,战乱甫定, 罚恶司忙成一锅粥,连守门的鬼差都忙的脚不沾地, 怎么可能会在这时候校场练兵?
就算真要校场练兵, 怎么可能叫他堂堂一个罚恶司武判官亲自扛重甲前去。
这个白丁,忙成这样还不忘每日戏弄纪开一回, 纪开也不知该不该感谢他的惦记。
毕竟自打被地府招安成了武判官,他就整日里无所事事。虽然挂着个判官的名头, 却走到哪里都被人当做透明隐形人。实际上连孙大圣的弼马温也不如。
一同被招安的宋川和芮姬至少还有你侬我侬这么个有趣的事情可做,纪开孤家寡人无事可做, 同在地狱里镇日游荡比起来, 并无区别。
甚至在地狱里,他有高强的灵力,那些魅和魇可没有哪个活腻了赶来招惹他的。
做了官反倒连杀人都不许了, 被人耍了也只能动口不能动手, 而那白丁前世大概是个清谈高手, 论扯淡斗嘴,那可是说遍地府无敌手的。
纪开找他理论几次, 都被他叨叨的铩羽而归。干脆也懒得再说了,好在他纵使戏弄他,也不过是些小事。
甚至比起地府其他判官的冷嘲热讽来说, 白丁已经算是客气的了。
只是……除了那个察查司的武判官……
那人总是一副光风霁月的样子,对谁都亲切平和,这地府上下,从鬼差到判官,甚至是他们这些魅,对他来说似乎都没有什么不同。
“都是女娲娘娘创造的生灵,本就生来平等哪有什么三六九等。”纪开想起那人说的话,嘴角扯起一抹微笑。不知那人是天真还是痴傻,竟会说出生来平等这种傻话。
纪开正想的出神,肩上骤然一轻,他疑惑的回头,正见那“痴傻之人”对着自己露出一口白牙,露出一个如春风般和煦的微笑。一边帮他扛走一半重甲,一边问他:“背着这么重的东西还笑的这么开心,想什么呢?”
想你……
这话纪开自然是不敢开口的,果然背后不说人夜里不说鬼,他这一犯就是两项,可不把这尊大鬼就招来了嘛……
“没什么没什么,没事儿干瞎想想……”纪开说完就想咬舌头,说的什么蠢话。
果然,张晗笑的更开心了,却没有继续追问他瞎想了什么,转而问:“怎么想起背这么重的甲去校场?自己练战术去了吗?”
纪开一脑袋黑线,不愿意承认自己被人耍了,只好硬着头皮点头:“是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张晗眼中闪着狡黠的光,显然知道他在说谎,却并没揭穿他,而是扛着重甲轻轻撞了一下他的肩:“下回叫上我,我也挺闲的。”
“啊?”纪开有点儿懵,“你们察查司最近难道不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