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刚入口不久,陆明琛便吐了。
太医面色一变,汗水又涔涔地落了下来。
“陈太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永元帝看着自己的儿子呕出大片大片的血液,心惊肉跳的问道。
陈太医无暇顾及自己落下来的汗,急忙上前看了看,这一眼倒让他原先高高提起的心落了下来。
“回陛下,这不是坏事!”他的面上尽是喜色,激动道:“太子殿下能够吐出淤血,说明这剂药起效了!”
此话一出,面色沉沉的萧暄也看了过来。
“二哥还要多久会醒过来?”他问道,目光紧紧地盯着陈太医。
“让臣看看。”陈太医靠近床边,为陆明琛把着脉搏。此刻的脉象虽依旧算不上平稳,但却比之前的险象环生好上了一些,“短则两日,慢则五日。”
永元帝的脸色好看了一些,对着殿中的太医颔了下首,说道:“如果太子无事,朕重重有赏。”
太医们行礼谢过。
永元帝叹了一口气,近日紧崩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缓和了下来。
他看着萧暄,这个近年来才入了自己眼的儿子,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几日也辛苦你了。”
萧暄愣了愣,摇了摇头,“二哥对我极好,可我也没能帮上什么,问心有愧。”
永元帝放下手,看了一眼床上的陆明琛,静默片刻,才道:“你是个好孩子,太子他的眼光可比我这个父亲准多了。”他所以为蕙质兰心的女人其实蛇蝎心肠,他所以为的兄弟情深原来是假。在这巍巍的皇城之下,原来真情实意是如此的遥不可及。
他眼中失落万分,萧暄垂下眼帘,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
说完这句永元帝就不再开口了。
这几日由于太子之事,他连奏折都没有什么心思理会,现在知道了太子近日就会苏醒,这政务便不能再拖下去了。
在嘱咐陆明琛身边的内侍要第一时间向自己通报太子醒来的事情,永元帝离开了这座宫殿。
太医所料不错,陆明琛在用药后的第二日清晨,睁开了眼睛。
永宁宫中一片欢欣雀跃,帝后收到这个消息,也立即放下了手里的事情赶了过来。
然而所有人都发现自己高兴的太早了。
因为太子看不见了,他实实在在的变成了一个瞎子。
永元帝大为震怒,立即传唤了太医前来。
太医在一次又一次的检查后,万般无奈的告诉永元帝,太子当初中毒太深,那副重药虽让太子苏醒,但他的身体还是残留了一部分的毒素。
那副重要本来就是□□,以毒攻毒的方法本是无可奈何之下冒险而为,可是如今太子的身体绝对不能再使用这个办法,一旦使用,只会雪上加霜。
这也就是说,太子的眼睛他们毫无办法了。
这世上最可怕的事情不是毫无希望。
而是在给你希望之后,又再次让你绝望。
永元帝闻言咬牙切齿,怒火中烧下就要把这些太医拖出去斩了,还是陆明琛出声阻止了他。
即使是看不见面前的一切,陆明琛也能感受到帝后的愤怒和太医的胆战心惊。
他叹了口气,知道后者已经尽力了。
这世上培养一个医者不容易,尤其是这宫中的太医。
看着眼眸暗淡无光的儿子,永元帝哪里再舍得拒绝他任何一个要求。
“你放心,父皇不斩他们。”他的眼中划过痛心的神色,强忍住眼中的涩意,对陆明琛说道。
皇后坐于床边,握着儿子冰冷的手,眼帘一低,滚烫的泪水已是源源不断地涌了出来。
“琛儿,你放心。”她哽咽着,紧紧攥住陆明琛的手,“父皇和母后一定会让你重见光明。”
“好。”陆明琛微微一笑,颔了下首。
帝后事务繁忙,纵使再不舍,最后还是不得不离开此地。
只剩下萧暄留在陆明琛的身边。
“二哥。”他清俊冷凝的面孔上隐隐含着几分忧色,缓缓坐在了陆明琛的床边。
“萧暄,这天下之大,应该过走多看,体会过万种风情,这才不愧这一生。”陆明琛淡声道。
这宫中争斗阴暗诡谲,犹如大海行舟,一个浪头过来,不知何时便会葬身其中。
他见萧暄生性冷淡,于那位置并无争夺之意,只是因为自己,才会牵扯其中。
这件事后,能够尽早脱身也是好的。
萧暄心思聪明,不用听他多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眉心一蹙,正想开口,却又听到陆明琛无比冷静,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
“大越不需要一个目不能视的太子。”
萧暄犹如被浇上一盆凉水,全身从头凉到了脚。
他听见自己好似被冻结一般,僵硬而干涩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