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弟穆少淮耿直地说:“蓝道长,我们不是在担心你。”
雷大胡子更是心直口快:“我们是在担心,接下来的比武要怎么打!”
蓝关雪:“……”
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要不要这么现实?再说待遇跟师弟未免也差太多了吧!
还是师弟慕容公子贴心:“师兄,我这有一颗紫柏丹,你先服下调息吧。”
蓝关雪含泪接过,和水吞咽了,打坐调息。
他说是没受伤,但在顾菟的枯荣功全力一击之下,又岂能毫发无损?
肖扬沉默了好久,这时终于开口:“这人多半就是‘偷坟掘墓’无疑了。孟老四,你直接认输吧!”
蓝关雪这才想起,对啊,他们这队还有一个人呢!等等,他差点忘了……
他来帮师弟参加比武,并不是闲着没事闹着玩,是要帮痘花脸娶媳妇啊!
可是——
他同情地看了看痘花脸孟沛东,再看看擂台上的“偷坟掘墓”,不由叹了口气。
要是比吟诗作赋,舞文弄墨,只怕十个“偷坟掘墓”,也比不上惜香才子一根小指头。
可眼下是擂台比武,也不知惜香才子能不能经得住人家一根小指头?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哥们,你还是放弃吧!
道士长叹一声,正要出言劝说,却见孟沛东霍地站起,毅然直奔擂台。
蓝关雪大为诧异,不由转头去看钱江四少他们,却看见大家都是一副早有所料的样子,也没人再劝。
他怔了怔,不再说话了。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这样的心情,他虽是方外之人,却也是知晓一二的……
带着悲壮的心情,孟沛东上了擂台。
因为武功太差,三丈高的擂台,他是连爬带蹦手足并用才上去的。
满场的看客都震惊了。
紫金之巅,重阳论剑。这比武大会进行到今天,当属现下这一刻最是不可思议!
如果城里的赌场有选手的个人赔率,那么惜香才子孟沛东肯定是最高的。因为他的武功实在太差啦!
反观他的对手,简直是不得了、不得了哇。
轻轻松松将下任犹龙派掌门蓝关雪打下擂台,更别说还隐姓埋名,戴面具变白发,从身手到气场,都完完全全是一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绝世高手!
什么叫天上地下,云泥之别?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但最不可思议的地方就在于——
惜香才子居然没有临阵脱逃,而是勇敢地上了擂台!
台上的顾菟看着他,目光也不由为之一凝。无论如何,心存勇气者总是让人尊敬的。
这时仲裁谢啸峰宣布:“第三场,郑伯仁对孟沛东。”
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息凝视,看向擂台。
青空下,顾菟一袭黑袍,披泻着满头斑驳的白发,静静伫立在台上。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痘花脸孟沛东咽了一口唾沫,慢慢朝他走过去,一步、两步……
忽然,他在一丈开外站定了:“这位兄台……”
顾菟看着他。
痘花脸:“只要你认输,我愿意出五百金!黄金!”
顾菟:“……”
台下的观众一下子炸了锅。哇,搞什么?公然行贿啊?好大手笔!
不过转念一想,他要是买通成功了,我们的银子不就不用输了?
于是大家能屈能伸,立刻又安静下来。
痘花脸声嘶力竭地倾诉:“这真的是我的全部积蓄了,娶媳妇的老本都在这儿了!”
顾菟:“……”
痘花脸走近一步,试着加码:“而且,大哥在官府有案底吧?我还可以试着帮你活动一下,想办法撤销通缉哦。”
顾菟:“……”
痘花脸恳切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夺妻之恨,不死不休!你不要逼我!再考虑考虑呗?”
顾菟:“……”
他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痘花脸再踏前一步,试探道:“不然,钱是没得多了,再加点古董字画怎么样?绝对是名家手笔,如假包换!”
顾菟很无奈:“……”
他下意识转头去找仲裁。
这种有违比武精神的行为……可不可以来个人叫停?
一缕清风突如其来,扬起了他的白发。
电光石火之间,孟沛东已经踏入他身前半丈之内,骤然发难。
耀眼的阳光下,暴雨梨花针反射的银光刺得他眉睫生痛!
机簧发射,专破内家气海,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也可使用。
七步之内,一击必杀!
这一惊非同小可。
顷刻间,顾菟一个“细胸巧翻云”倒纵开来,信手挥袖。
嗤嗤之声不绝于耳,继左袖之后,他右边的袖子也被射了个千疮百孔!
暴雨梨花针的机括力道之强,更胜过蓝关雪的太极真气。近距离发射,近乎无解。
若不是他师承青丘君凭虚临风的绝顶轻功,只怕就要阴沟里翻船!
当然无耻偷袭的痘花脸也没落着好。
顾菟那挥袖一击力道何等之大,他哼都没哼出来,已被袖风震晕,扑地便倒,挺尸台上!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了,台下一片死寂……
只有仲裁谢啸峰还是不受丝毫影响,站出来宣布结果:“第三场,郑伯仁胜!”
满场看客终于回过神,嚎啕大哭者有,破口大骂者也有。
这世上最痛苦的事,无非就是给了你希望之后,再让你彻底绝望!
想赢点钱怎么就那么不容易呢?
选手席上,钱江四少见彻底没了指望,纷纷摇头叹息。
肖扬伸了个懒腰,哼道:“这小子,我早叫他认输了!雷老大,你去把他弄下来。”
雷大胡子摊开手脚不想动:“他花五百金买了这么个玩意儿,你不让他用一次,他怎么肯死心?”
小师弟穆少淮认真总结:“他如果再走近一步就好啦!就算那‘偷坟掘墓’再厉害也避不开了。”
肖扬恨铁不成钢,摇摇头:“你看他最后发射的时候,手抖得跟筛糠似的!随便换了我手下哪个兵士来,拿着这样的利器,宗师级以下绝对一射一个准。伪宗师又怎么样?不死也得瘫!”
雷大胡子表示赞同:“归根结底,还是他跟人动手的经验太少了。孟老四欠磨练啊,回去咱们得练练他!”
穆少淮突发奇想:“听说千金楼的鬼蜮化血针比暴雨梨花针还好用,可惜只闻其名,到处都没买着。”
慕容聿摇了摇头,叹气说:“就算这场赢了,也没什么用吧?这筒针不能用第二次……”
肖扬赞同道:“没错,对方还有一个人,他这纯属浪费。所以我才叫他不要试了。”
蓝关雪在旁边听得目瞪口呆,一直没插上话。只觉整个身心不断遭受着一次又一次的冲击,头上大汗涔涔流个不停。
他忧心忡忡瞥了慕容公子一眼。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江湖不好混哪!
师弟下山后成天跟这帮人混在一块,俗话说近墨者黑,发展前景简直不堪设想……
几个人东拉西扯了半天,终于还是雷大胡子舍得起来,跳上台去把昏倒的痘花脸扛了回来。
惜香才子的眼角似乎还挂着隐隐的泪花。
别看这重阳之会群英云集,可是全心全意只为了萧红泪而来的,只怕也唯有他一人而已……
可叹一片真情,付诸流水。
蓝关雪看在眼里,也有点不忍,茫然问道:“那现下怎么办?”
他们来参加重阳之会,是为了帮惜香才子孟沛东娶老婆,可是正主都被淘汰了,怎么办才好呢?
肖扬一耸肩:“怎么办?凉拌。”
雷大胡子多愁善感地叹气:“唉!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只有穆少淮正正经经回答了他:“釜底抽薪,没得奔头啦。咱们事先就商量过,这样只能弃权了。”
蓝关雪目瞪口呆:“啊?”
慕容聿劝道:“师兄,咱们技不如人也是没办法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
蓝关雪转头去看他,却见明媚的阳光下,慕容公子展眉一笑,霞明玉映,灼灼其华。
只听他温言道:“我师尊曾经说过,千里姻缘一线牵。如果四弟和萧姑娘真的有缘,那么总有一天,有情人会终成眷属。”